秋去了,冬來了。
雪落在地上,一下子就化了。落在人的心上,卻怎麼也化不去。
這個北方小城的早市上,最熱鬧的算得上是雞鴨魚市了。這裡到處都是人,到處都是滿鼻子的屎味,腥味。一家魚攤上,倒著一大堆凍的硬邦邦的魚。一堆人在圍著挑揀爭吵,一個小身影兒在高高的魚堆後面,埋頭刺魚。
魚肚子被扒開,魚內臟被拉出來……
「雨草,快點,走了。再不走,要遲到了。」
兩個騎自行車的中學生停下車子,衝著魚堆後面的人喊。
那小身影從魚堆後面抬起頭來。
是雨草。這一年多過去了。她已經是天成中學的高三文科班學生了。可是,她的身子好像還是一年多以前那麼高,人很瘦,頭髮紮成一個小梳子在背後,小臉更小,眼睛更大了。
雨草怯生生的看了老闆一眼。老闆把眼睛一橫,雨草就不禁縮了一下脖子。這一年多來,她做的最多的就是這樣一個動作。
同學們走了,她依然被埋在那一大堆的魚裡。直到老闆說一聲,
「可以走了。」
遞給她兩張票子。她才昏頭昏腦的向學校跑去。她跑啊,跑,跑的幾乎都要喘不過氣來了。
學校裡,大路操場,一個人也沒有。雨草知道,她又遲到了。這半年來,她已經幾乎每天都是這個樣子了。
她跑上樓,在三樓的教室門口怯生生的站著,小聲的叫一聲,
「報告。」
「施雨草,你又遲到了。」
數學老師叫著她的名字,一臉的不耐煩。這樣的高三學生真是少見。就沒有一天不遲到的。
同學們的目光都一下子集中到了雨草的臉上,最後落到了她的腳上。
雨草聽到了幾個同學的笑聲,她一低頭,她的臉刷的紅了,她的鞋子上居然還掛著一根流著血的魚腸……
夜深了,寂靜的街頭,只有街燈還在亮著。似乎所有的生命都睡著了。只有風還在吹著,似乎永遠不知道疲倦似的。
雨草低著頭,正在一個垃圾桶裡翻撿著。她又找到一個飲料瓶子。她熟練的把它放到地上,用腳踩扁,然後裝進手裡拖著的蛇皮袋裡。
她這樣做已經有半年多了。她剛來到天成中學的時候,天成中學還為來了一個尖子生而高興呢。可是,由於她在家裡被困了三個月,數學已經跟不上了。在文科班還勉強算個優生。可是,幾個月下來,她一天到晚,心神恍惚的,成績一落千丈。學校就不再給她生活費了。
沒法子,她只能去魚市找活幹,撿垃圾。到了現在,她在高三文科班已經是第三十多名的成績了。升學基本沒有什麼戲了。雨草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堅持下去,還有沒有意義。
但是,她不在這裡,她又能到哪去呢?
夜更深了,風更冷了。雨草走在大街上,大街上沒有什麼人了。似乎全世界都沒有人了。只有她一個人,在這個寒冷的世界上,她抬頭看天,宣爸爸,你在哪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