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求於他的人太多,從來都是別人千方百計打聽他,像這樣「強迫中獎」的兜售行為,還真是頭一次。
他估計得沒錯,不到兩周,少女就找上門來。
「我不懂-血契-是什麼,可是這手鏈扎得我難受,扔又扔不了。」少女捲起衣袖來,戴手鏈的地方果然有一圈牙印。
曉微瞇雙眼,審視那牙印。
「從什麼時候起,這手鏈跟上你的?」
「自從……」少女沒有看他,「被一隻奇怪的動物咬過之後,就多了這個玩意兒。它像一個護身符,就算再兇猛的動物都奈何不了我。可它太尖利,經常把我弄疼。我猜那些小鬼就附在上面,想要報仇。」
曉有些疑惑。
從沒聽過這種先例呢!
難道是……犧牲者體質變異的結果?
曉想了一下:「那你把它們變成石頭就好了吧。」
他把打磨器械借給她,說明了使用方法。
少女學得很快,用金剛砂針把尖利的牙磨成圓潤的外形,再戴就一點都不刺手了。
「今晚可以睡個安穩覺了。」少女終於露出會心的笑容,「曉醫師多謝啦,還有我叫小瞳。」
看著她,曉忽然惡作劇似的指了指那串手鏈:「我跟它們是同類,你不怕嗎?」
小瞳沒有被嚇住。
「你是遵守戒條的好-公民-,我為什麼要怕?」
曉不禁微笑。
「你知道戒條,卻不知道-血契-?」
太明顯的謊言了。
小瞳臉一紅,胡亂去撥動桌上的地球儀:「咦,這是什麼地方?」
曉輕輕一掃:「哦,傳說中魔物出沒的塔堡,有些大佬會把自己的人送去那裡觀光。」
「觀光?」小瞳的臉色驟變,連聲音都不自覺地變調,「這種地方哪來的光可觀?」
「很多啊,」曉掰著指頭一一數出來,「弱肉強食、暴力美學、三十六計……這種貴族教育可不是誰都能享受的。」
「聽起來,你……見識過?」小瞳聲音發顫,將頭稍稍別開,不與曉對視。
曉居然直言不諱地點點頭:「我是永夜的子弟。」
小瞳倒吸一口涼氣。
初次見面時,小瞳就知道他不簡單。
——出於魔族,知道只有高層才懂的秘密,卻又能遵守契約,甚至對她施以援手。
她知道他是高階魔物,沒想到他還是世家子弟——嗜血的六大王族中,屬於永夜一族的皇裔。
「-六大-之一的永夜?真是……榮幸。」少女勉強想寒暄幾句,但她眼中突然閃過一絲刺痛,「這是……所有世家子弟都要經歷的嗎?到了魔堡的頂層,是不是會……安排一個-新娘-讓你們吸血?」
曉詫異地笑起來:「六大世家的作風不一樣,但據我所知,新娘、吸血什麼的都是在出了觀光塔,正式行過成年禮才能開始運作吧。」
少女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甚至,她雙手死死抓著沙發墊,都不能控制身體的顫抖。
——觀光塔?
對她來說好比煉獄的地方,極有可能葬身其中的魔窟,原來,對他來說……只是觀光的勝地?
怪不得,她當時可以得手——
原來,他的一切都不是假裝——
難道,一切都是個誤會?都是她的錯?
太可笑了!太離譜了!
也……太不能原諒自己了……
醫師本來不想追問太多,但少女的異常讓他有些擔心:「你沒事吧?」
小瞳連忙搖頭,卻不敢抬頭看他:「沒有沒有,我只是……覺得那魔窟很可怕……如果……」
她說不下去了,連招呼都忘了打,就倉皇地衝出診所。
曉望著她的背影,沒有追出去。
——小瞳一定有她的秘密吧,正如他自己。既然她不想說,何必逼迫呢?
過段時間,少女再來打磨手鏈時,他也沒問為什麼上次走得那麼急,彷彿跟她已經有了多年的默契。
所以這一次,曉注意到小瞳躲閃的表情,同樣沒有追問。
小瞳不知如何開口。
要從哪一段講起呢?
要從……四年前,被送入那個黑暗的地方開始嗎——
那都是她不願意記起的啊。
她跟曉,彼此天敵的立場居然能和平相處,已經算是奇跡。如果被曉知道,她曾經用那麼殘酷的方法對待六大世家的莊——
她不相信曉還能心平氣和地跟她聊天。
就算六大世家互成掎角之勢,檯面上下都有數不清的鬥爭,但是面對「天敵」,他們還是會同仇敵愾吧。
小瞳無法冒這個險。
她對六大世家的皇儲造成了毀滅性的打擊,卻又不想乖乖當家族的工具。連阿光待在身邊,圖的也只是拿回失去的東西……
她已經沒有任何可以安心依仗的了……
她冒不起這個險。
就讓曉單純地認為,自己只是不幸遭遇吸血鬼,體質發生變異吧。
於是她故作輕鬆地說:「難道是因為-血契-快到期,所以大家都蠢蠢欲動,急著卡位?」
曉看她一眼:「有可能,目前的狀況的確很混亂,六大世家的-莊-,據說已經到達本市。」
小瞳差點從沙發上彈起來:「你從哪裡知道的?明明只要遵守-避世-的原則,就可以不被發現啊。」話剛出口就發現說漏嘴。
「我有我的渠道。」曉把目光移開。
小瞳只好硬撐下去:「哇,難道偷手鏈的就是他們?也太看得起我了吧——不過那手鏈約束的多是九流魔物,對他們有啥意義?」
「也許他們的目標是你吧——只要那手鏈對你有意義就行了,不是嗎?」
曉這樣說,只是一般推理,還是若有所指?小瞳為了打消他的疑慮,連忙說:「嘿,九流小鬼的死活跟我有什麼關係?他們愛玩就拿去玩好啦。反正-血契-快到期,有的是大事等他們去忙。」
曉只好隨她笑了笑:「這麼說,東西在他們手上也無所謂?你不太需要我的幫助嘍?」
戲已經演到這個份兒上,小瞳只好打落牙齒和血吞:「呵呵,我是那種遇到事情才來麻煩你的人嗎?就是沒事也可以常來看看呀。」
曉只笑不語。
她本來就是這樣的人吧?
「時間不早,我得走了,謝謝你的招待。」小瞳站起來就走。
只怕再多待一會兒,她會忍不住把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倒出來。
「非常時期,你多加小心。」曉沒有強留,溫和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曉……他真是個很溫柔的人啊。
如果自己不是一出生就被打上家族的烙印,或者……可以有更奢侈的想法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