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正好。
從寢宮裡走出來的時候，慕容顏烈一臉的疲憊，眼睛裡滿是血絲。
「陛下，奴才該死。」
見他出來，李灃也不顧青石板的冰冷，顫巍巍的跪了下去。
「怎麼了，小李子？」看見李灃一臉的緊張和不安，慕容顏烈笑了笑，驀然瞥見消失在走廊盡頭那個熟悉而單薄的人影，「那是誰？」
李灃原本想將實情道出，此時聽見他的問話，更加的不安：「回稟陛下，是……」
吞吞吐吐的，不敢將那四個字說出口，李灃的身體，一直不停的顫抖：「是……」
顏烈蹙眉，忽然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瑤曄？！
望著眼前跪著的人，他的猜測彷彿更加得到了證實，他回頭看了林夢溪一眼，卻見他搖了搖頭。
「說呀！」
心急如焚的踹了李灃一腳，顏烈眼睛裡的擔憂之色越來越濃。強烈的預感告訴他，剛才離去的那個人，就是瑤曄。
「是瑤妃娘娘。」
被慕容顏烈一腳踹翻，李灃心裡卻好受了一點，趕緊翻身起來，顫聲回答道。
「果真是她？！」被他的回答震住，慕容顏烈的瞳孔驀然間無限的放大，忽而瞥見了扔在雪地裡的金裘，「這……這是……」
蒼白的臉孔，痛心疾首的神情，慕容顏烈此時的表情，讓李灃更加緊張，生怕他一生氣會下令殺了自己：「瑤妃娘娘將那些話，都聽了去了。」
「什麼？！」顯然，那句話如五雷轟頂，讓慕容顏烈驀地站立不穩。他踉蹌著朝後退了幾步，不知所措的望著站在他身後，扶著他的林夢溪，低眼兀自呢喃，「她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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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的風，冷的叫人害怕。她不敢出門去，害怕一拉開門，慕容顏烈就站在門口，慼慼的望著她。
她坐在書案前，反覆的翻著一摞書簡。不知是不是因為風冷，她的手涼的有些顫抖。
蓮兒奉命去了宮外，屋子裡的燈光很昏暗，沒有誰來點起一盞燈。
她知道，自己心裡那盞燈，早就滅了——就在聽見慕容顏烈想要攻打淙揚城的那天。
「瑤娘娘……瑤娘娘……」
正在拿著書簡出神，外面忽然傳來了孩子清脆的聲音。她眼睛裡驀然有了笑意，疾步走過去打開了門：「卿兒。」
年幼的孩子一頭扎進她的懷裡，滿臉的欣喜：「瑤娘娘，你有沒有想卿兒呀？」
她輕輕的笑著，蹲下身去，撫摸孩子的頭：「當然想啊，卿兒這麼乖。」
卿兒穿著厚厚的棉襖，用頭摩挲著瑤曄的臉頰，笑得見牙不見眼：「嘻嘻……」
一抬頭，瑤曄冰冷的雙手觸摸到孩子的肌膚，他轉過了頭來，擔憂的看著她：「瑤娘娘，你又想家了？」
萬物寂靜的黃昏，當一個年僅八歲的孩子摟著她的脖子說出那句話，她就悲傷的低下了頭去。
在那一瞬間，顏卿恍惚的以為，她又在哭泣。然而，當她抬起頭來，臉上卻綻放了一個燦爛的笑容：「沒有，有了卿兒，瑤娘娘不想家。」
「那瑤娘娘的手怎麼這麼涼呢？我知道的，每次瑤娘娘想家的時候，手都會變的很涼。」
仰起頭，望著面前強顏歡笑的瑤曄，八歲的顏卿懂事的說道。他不知道，他的那些話，全部變成了刺痛瑤曄的利刃，一刀一刀的割裂著她的心。
她隱忍著心底積蓄的淚水，撫摸孩子的臉，將他帶進屋子裡：「呵呵……卿兒，瑤娘娘只是有些冷而已，所以手很涼的。」
孩子畢竟是孩子，當聽到瑤曄那些辯解的話，他也就顧不得真不真實，臉上重新有了笑容：「那瑤娘娘，卿兒給你暖手。」
拉過瑤曄的手，放在自己小小的手掌裡，孩子的臉上堅定的神色，抿了抿嘴。
瑤曄笑著，任由那小小的，溫暖的雙手，握住了自己冰冷的手。抬眼看去，院落裡的樹木，竟開始生長出了嫩芽。
她微微的歎息一聲，握緊了孩子裡的手。
果然……
轉瞬間，時間過的如此之快。
冬逝了，春天該來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