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盆大雨。
不知怎的,就在顏烈受了傷的那一日,大雨忽然傾盆而下。連續幾天幾夜都不曾停歇。
她站在他的寢宮外,看著裡面搖曳的燈火,以及那個受了傷的人影。
伸出去,推門的手,猶豫了好久,終是落了下去。
風,忽而帶著她的歎息,落盡了大雨裡去,她轉過身,想要離去。
被雨淋濕的青絲貼在臉頰上,顯得有些落寞。一抬腿,卻驀地聽見那個溫柔的聲音從雨裡傳來:「你明明就擔心他,進去看看罷。」
望去,火紅色的油紙傘下,鳶舞領著顏卿,款款邁步而來,優雅的讓人驚艷。
她在大雨敲擊屋簷的聲音裡低下頭去,像是在對著屋子裡的人說話:「我怎麼會擔心他?!」
顏烈在屋裡聽見她的話,心裡升起一絲的溫暖,偷偷的笑著,繼續聽下去。
鳶舞在屋外看見那個站在門口的身影,知道顏烈一定是躲在那裡聽著。
於是嘴角便有了詭異的笑容,低下頭,將孩子推到瑤曄的跟前:「來,卿兒,叫瑤娘娘一起進去。」
孩子聽話的拉住瑤曄的衣袖,天真無邪的詢問聲:「瑤娘娘,和卿兒一起進去罷,好不好?」
顏烈站在門口,聽見顏卿如此懂事,心裡竊喜。剛要打開門,叫她們進去,卻突然聽見瑤曄的聲音:「卿兒真乖,你去幫瑤娘娘看看父皇就好了,瑤娘娘還有許多事情要做呢。」
說罷,便頭也不回的跑進了大雨裡去。
顏烈伸出去要打開門的手,就停在了那裡,彷彿時間都停滯在了那裡。
很久之後,他恍然間聽見孩子那個失望的聲音:「哦……」
大雨還在傾盆而下。
他也失望的垂下頭,掉轉了腳步,一步一步的回到榻上,將自己蜷縮起來,像個孩子一樣的將頭埋在膝蓋裡:「小李子,除了瑤曄,朕誰都不見!」
鳶舞在門外,剛要讓小李子通報,卻聽見顏烈的那句話。心裡一冷,感覺到春日的風竟是如此的寒冷。
掉頭,牽著孩子的手,苦笑著消失在大雨裡。
那兩個背影,一前一後,終是成為了最後的傷痛。殘忍的,割裂每一個下雨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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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還在下。
一直不停的下,像是要下進人的心裡去。潮濕的地方,緩慢地,就長出了怨恨的,幽暗的花朵。
「鳶舞姐姐,你難道,就看她繼續迷惑皇上麼?」
屋子裡,滴水的屋簷下,金色華服的女子,微蹙的眉,嬌嗔的語氣。
看過去,那個一貫一臉淡漠的女子,嘴角帶著陰柔似刀的笑容:「那你要我怎麼辦?她是皇上的心魔……除掉她?那是自尋死路。」
抬起頭,屋簷上的雨水,迅速的滴落在青石板的迴廊上,清脆的迴響聲。她安靜的聽著,緩緩的攤開自己的雙手,冰冷似鐵。
手裡,似是還握著那把油紙傘,可那顆溫柔的,想要放過瑤曄的心,卻在那場大雨裡,死掉了。
「不過,即便她是修行千年的妖精,終究逃不離孫悟空的手掌心。」
抬眼,看向屋外被大雨淋濕,孤獨搖曳的鳶尾花,鳶舞明亮的眼眸,就在那時覆蓋了灰暗的顏色,帶著一點點的幽怨。
「後宮這麼多妃嬪,哪一個不是老謀深算,最後不都乖乖的臣服於我。」
說著那些話,鳶舞嘴角的笑意漸濃。
華煙在她漠然的神情裡,默默的拿起手邊的茶,啜了一口。嚥下去的,彷彿不是茶,而是陰謀和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