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日裡的孩子們往往是最快樂的。因為,他們涉世未久,無憂無慮;他們還沒有經歷過生活的艱辛,也多半未曾嘗受過人世的悲歡離合。他們只知道,在節日裡能夠得到新穎的玩具、美味的食品、以及鮮亮的衣服;他們不知道、也根本就不想知道大人們整日裡在考慮著什麼、在為什麼而憂愁。在節日裡,即使是孩子們偶爾做錯了什麼事情,大人們也往往會假以辭色而不加追究。
然而,今年的春節寧兒過得一點兒也不快樂,他的精神狀態一直處於沉重的陰影之下,他已經連續兩個春節處於極度的悲哀和憂鬱之中了。
在余得江入住廣德花園小區59號別墅最初幾個月的時間裡,寧兒與余得江的關係如同水火,動不動就會發生唇槍舌劍的口水大戰。寧兒根本就不懼怕余得江。寧兒認為,這原本就是我的家!你這個半路上殺進來的妖蛾子憑什麼以家長自居?你又怎麼能夠在這裡對我指手畫腳、發號施令?我就是不聽你的,你又能奈我何?
可是,自從偷錢事件發生之後,寧兒就像是被霜打過了的蘆葦,他一下子變得萎靡不振了,他再也不敢和余得江針鋒相對了。現在,余得江已經儼然成為了家裡的君王,沒有任何人再敢對他說半個不字!只要余得江在家裡,他就會細心觀察寧兒的一舉一動;稍有不順眼之處,他就會板著面孔說三道四,動輒施之以嚴厲的呵責。而寧兒總是默默地忍受著。寧兒瘦了,他面色慘白,目光也變得呆滯而無神。
他哪裡還像個十五歲的孩子呢?他簡直就像個萎靡不振的小老頭!
葉翠容對此也是愛莫能助。既然自己的兒子幹出了偷雞摸狗的卑劣勾當,她還有什麼臉面和余得江爭論呢?除了軟綿綿地勸說余得江息怒外,她唯一能做的,只是暗暗地歎息而已。
目睹寧兒經受著如此慘烈的精神煎熬,愛真心如刀絞。她思量道,寧兒不能再繼續如此下去了,必須盡快讓他改換環境。
愛真想道,第一中學擁有設施良好的學生公寓,倘若讓寧兒去第一中學寄宿,或許他的精神狀況能夠有所改良。學校裡有眾多的同學,他們都是同齡人,他們可以在一起學習、玩耍、交流,從而有益於寧兒的身心健康。
愛真將自己的想法及時告訴了太太。太太也一直對寧兒的精神狀態非常擔憂,因此她立即表示贊同。然而太太仍然心有疑慮,因為,既然余得江現在是一家之主,此事必須首先徵得他的同意。可是,余得江會不會同意呢?
出乎太太的意料,余得江竟然是滿口答應。其實,在余得江看來,既然家裡少了一個眼中釘,他又何樂而不為呢?
可是寧兒自己卻似乎不想住校。
在寧兒的眼中,現在的家,已經如同墳墓一般地冷漠而沉悶。每次只要他一跨進家門,他就會感到無限的壓抑和鬱悶。寧兒也很清楚,愛真姐姐也同樣非常討厭余得江。既然自己有這種感受,愛真姐姐又何嘗不是如此呢?在這種情況下,自己又怎麼能輕易離開呢?自己留在家裡,還可以每日陪伴著愛真姐姐,還可以和她說說話,還可以給與她一些安慰。倘若自己貿然離開了,只剩下愛真姐姐孤身一人,她勢必將陷身於無邊無際的悲苦之中。
此外,寧兒還有另一個擔憂。有一次他偶然發現,余得江看愛真的眼神似乎不對頭,其中依稀充斥著下流而邪惡的色彩。在寧兒看來,那余得江實質上就是一頭無惡不作的豺狼!他既然已經暗地裡對愛真姐姐動了邪念,說不定哪一天就會乘虛而入!倘若自己繼續留在家裡,在關鍵時刻還可以挺身而出保護愛真姐姐。否則,愛真姐姐豈不是置身於孤苦無依的可怕境地?
寧兒將自己的擔憂告訴了愛真姐姐。愛真感動地將寧兒緊緊地摟在懷裡,她一邊撫摸著寧兒那柔軟的頭髮,一邊柔聲告訴他,他不必為她而擔憂,她完全能夠保護自己。在前年11月29號的那天夜裡,她不是曾經用一根粗木棍將入室偷盜的竊賊打跑了嗎?倘若余得江敢於對她動手動腳,就讓他嘗嘗那粗木棍的滋味吧!愛真還告訴寧兒,不久之後,她也會設法離開這個家而在本市另尋一份工作,她還可以每週和寧兒見面。愛真承諾道,她將永遠不會忘記最最親愛的寧兒,她將永遠是寧兒的親姐姐!
在愛真的屢屢勸導下,寧兒終於答應去第一中學寄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