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很美好的早晨。
鳥兒停駐在綠蔭裡歡快鳴唱,大門外的大片草坪上尚還滾動著晶瑩的露珠,有淺淺的晨光輕灑而下,散發出柔和的光芒,將萬物籠罩在其中,編織出一幅美倫美奐的畫卷,讓看到的人都移不開眼去,不由得感慨大自然的奇妙。
南宮家。
倚在二樓窗邊的,是一道纖瘦身影。
透過那微敞開的窗戶,隱隱可以看到一張婉約動人的側臉,可惜的是本該歡顏淺笑沒有憂慮的年紀,在女子的身上卻多出一了分憔悴和不符年齡的沉寂默然。
呼吸著微涼的空氣,哪怕窗外的景色再好,若兒也沒有心思去欣賞,目光直直的望著遙遠的天際,像是在透過朵朵白雲在看透什麼,就那麼一眨也不眨眼的望著。神情木訥的撫摸著一個草娃娃,小巧的娃娃明顯經過細心的照料,頭上用布巾紮起來的濕土已經抽出了一叢叢的鮮草。
「小姐,早晨的露重,您怎麼可以將窗子打開,您的身子本來就不好,這樣很容易生病的。」一道中年婦女的聲音帶著微微的斥責響起,緊接著『啪』的一聲,唯一可以保持室內空氣流通的窗戶被緊緊關上。
許媽是南宮陌專成請來照顧她的高薪傭人,大概因為肚子裡孩子的緣故,時時刻刻都注意著她的舉動,生怕出差錯,要像今天這樣被抓到就會嘮叨上老半天,看吧,又開始了——
「我的好小姐,您看看現在是什麼天氣,都入秋了,要是擔心屋子空氣乾燥,我等會兒讓人搬部空氣濕潤器過來。每次讓你吃藥您都嫌苦,怎麼還不吸取教訓啊,您三五不時鬧點小毛病,少爺整顆心都懸著的,您自己都不愛惜自己,也為少爺想想啊。他還讓我看好您,可您呢,眨巴個眼人才離開一會兒又偷偷把窗打開了。」許媽一邊搖頭歎氣,一邊拿著熱毛巾為僵直站在窗邊的人兒擦拭著臉和手,擦完又將已經準備好的早餐端了進來,像哄小孩子一般端到若兒跟前:「來,這是專成調製的開胃粥,多少吃一點兒,今天的天氣看樣子不錯,吃完了等中午我們去園子裡曬曬太陽。」
將娃娃放到一邊,若兒默默的坐回椅子上,也不說話,接過精緻的陶瓷碗,機械的執起粥勺,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裡面香噴噴的香菜肉絲粥並激不起她的味覺,看著她這般模樣,許媽就忍不住在一旁歎氣連連。
想她做了這麼多年的家政,自認伺候人的經驗也是夠豐富的了,可直到現在她才知道,自己做這個行業是多麼的失敗,至少在若兒的身上就完全體現了出來。
放下碗筷,擦嘴淨手,就像每天都要完成的一道工序一樣,反反覆覆,每天如此。
回南宮家有多久了?
到底有多久呢,其實連若兒自己也不記得了,只知道自己在這窗邊坐了很久很久,看過了無數個日出和日落,無數次的躺下入睡然後又在清晨的噩夢中驚醒。
懷了孕的肚子越發的明顯起來,就算穿上那件她最喜歡的絲綢長衫也掩蓋不住了,日子好像一直都在這樣過著,唯一不同的是,她從回來這裡過後,就再也沒有看到過南宮陌,不知是有意避了還是真的忘了她這個人,若兒心裡是慶幸的。
不見,不見還好一點,那樣的話她什麼也不用記起。
不用記起他對自己做過的種種,不用記起哥哥最後那個心痛的眼神,不用記起自己肚子裡的寶寶是那個人的,看,她的世界裡沒有他的存在,多好。
「許媽,你說,寶寶長大後會像什麼樣子呢?」輕撫著七個月小腹,有些天真的問著,若兒漠然的眼裡多了分溫存,也只有在面對這個孩子的時候,才從她身上找得到那麼一點溫度。
「小姐,您也想得太長遠了吧,這寶寶還沒生呢,就想他長大後的樣子了。」許媽在一邊忙活著,一邊搭著話:「依我說啊,小姐七個月的肚子才這麼點大,應當懷的是個男孩,男孩子嘛,以後長大了肯定像少爺的。」
「我的孩子為什麼要像他。」若兒纖眉微皺起,顯然為這個答案感到不滿意。
有一個來禍害她就夠了,再出一個,她寧願不要生。
「小孩性子!」
許媽笑瞪她一眼:「寶寶不像他爹還能像誰?難不成像鄰居家二叔啊?你個傻孩子,不過也夠讓人頭痛,明明自己都還只是個大孩子,卻都成有寶寶的人了,少爺在那方面的防措怎麼也不小心一點,忘了帶套事後也可以吃藥嘛……」
「許媽!這種事怎麼能拿來說。」最後那幾句嘀咕聲若兒自然是聽到了,羞惱的打斷她的話,臉上難得的有了多的表情。
「是是是,我不說行了吧,少爺也真是的,明明關心得要死就是不肯自己來看看,天天拖著我問你這問你那,你說好好的小倆口,恩恩愛愛的不好嗎,非得搞成這樣子僵著,最後受苦的還不是自個兒,你們倆啊,都得學著去過日子,不然以後的路還長,一直下去,是個人都受不了的。」許媽抱怨的念叨,手上的活也沒有停下。
若兒聞言只是無聲苦笑,好好相處?教她怎麼和傷她致深的男人好好相處?她沒有恨他就不錯了。
雖然,每當她睡醒或者從發愣中回神時,總覺得有什麼灼熱的東西從自己身上快速滑過,卻從來沒有抓住過,哪怕一個影子。
她隱隱約約知道那道灼熱的視線從何而來,卻並不想去深究,南宮陌,她恨不起他,卻也無法原諒他。
如今在南宮家,不管走到哪裡都由人看著,每天除了許媽外再也見不到其他人,連小七都無法聯繫上,根本就沒有自由可言,她又如何高興得起來。
若兒目光陰鬱的拉上窗簾,將自己籠罩在黑暗中。
這種日子,會一直這樣下去嗎?寶寶,你快點出世好不好,那樣媽咪就能安心帶你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