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漓國再次陷入混亂中。
跟三年前的皇子奪位相比,這一次似乎要更加猛烈一些。
幽冷的月光照在清涼的湖面上泛起粼粼波光。
橋頭,一抹白色身影卓然而立,銀色的長髮在月下更添聖潔。
沐海城中的月橋,這個留下了蒼笑笑無數足跡的地方,如今已然只剩下喧囂過後的沉寂與無邊的空曠。
眉間的糾結慢慢散開,化作一縷淡笑,眼前那個俏麗的身影再次浮現。
「笑笑,我回來了……」
心底的聲音蔓延至整個星空,讓原本的寂寥變得不再空靈。
紅牆之內,早已入夢的蒼笑笑似乎聽到了那遙遠的呼喚,她猛然驚醒,看著朦朧一片的四周。
看來是做夢了。她自嘲的笑了笑,突然覺得睡意全無,便披上外衣又坐在了窗前。
玉兒在外間已經睡熟,完全不知道蒼笑笑已經醒來。這些日子她前前後後小心翼翼的照料著蒼笑笑,也著實有些累了。
腹中的胎兒不知道是不是也被驚醒,蒼笑笑突然感覺到肚子一震,像是孩兒在踢自己一般。
她有些欣喜的不敢呼吸,生怕剛剛的感覺是自己的錯覺。
靜下心來,屏住呼吸,果然,肚子裡又是一震,這下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這是她肚子裡的孩兒在踢他了。
巨大的喜悅瀰漫上她的心頭,她多麼希望現在這個時候玄翊能在她的身邊,聽聽她肚子裡他們的孩兒踢她時發出的聲音啊。
她開始想像她肚子裡面的孩兒是男是女,男孩會長成什麼樣,女孩又會長成什麼樣,點點滴滴,萬種的可能性都出現在她的腦海中,幸福溢滿了她小小的世界。
深宮的另一邊,孩子的父親正在為了他的江山社稷運籌帷幄。
李若安,趙承恩,於子忠,黃為,曹正這些他現在倚靠的大臣都被連夜召集到了御書房商量大計。
明黃身影端坐在首位上,面前的御桌上堆滿了各種戰報文碟。
「愛卿可知道如若西南王派兵去支援孫翼龍,那如果顏墨荀的那幾個門生突然從南部沐海直接揮師北上,朕該拿什麼去抵擋?」冷峻的面容上沒有一絲表情,聲音裡透露著一代君王的威嚴。
「這……這……」聽了玄翊的話,幾位大臣都面面相望,半天說不出一個對策。
最終,於子忠沉吟片刻道:「皇上忘了清妃娘娘還在內刑司關押著嗎?」
「愛卿的意思是?」不知道是真沒明白這其中的意思,還是故意要問,總之玄翊一副願聞其詳的樣子看著於子忠。
「臣以為,皇上可借清妃娘娘的性命為要挾,爭取幾日的時間,派人去護國大將軍那裡遊說,命護國大將軍出兵來抗擊顏墨荀的門生聯軍。」以人質為要挾這是最小人的招數,但是關鍵時刻卻也不得不用了。
於子忠老謀深算的看著玄翊,他的心中早已斷定其實玄翊也是想用這方法,不過他乃九五之尊,自然不會說出這樣下三濫的手段。那麼這個小人便由他來做吧。
果然,玄翊聽了於子忠的話,滿意的點頭。他沉聲道:「那麼此事便交給於愛卿去辦了。」
「臣領旨。」拱手點頭,於子忠彎腰恭敬道。
「皇上,這大將軍乃先皇心腹,豈會隨便聽於大人幾句話便忠於皇上您?」靜立在一旁的趙承恩突然拱手開口道。
趙承恩隱晦的暗示當年玄翊弒兄奪位逼死先皇的事,額頭上的冷汗悄然冒出。
「所以,朕才讓於愛卿去辦這件事,朕給了三年時間讓李旭德去想清楚這件事,若是他依舊死忠於父皇,那也不能怪朕無情了。」狹長的鳳目閃過一絲狠戾,是的,三年前因為玄翊突然奪位導致遠在最南邊的李旭德沒來得及揮兵阻止,待他帶著重兵趕到皇城時,先皇已經駕崩,他欲揮兵誅玄翊,但是顏墨荀的兵力強大,他勉強能與之抗衡,其餘的長郡侯和西南王卻一副儘管其變的樣子都按兵不動,加上玄翊乃皇族正宗唯一血脈,一旦玄翊滅亡,那麼他將背負著一世的謀朝篡位罪名,思去想來,沒有找到最好的法子,他一惱怒,帶著大軍又回到了南邊,自後不管玄翊如何召見,終是充耳不聞,玄翊因為手中無兵,倒也奈何不了他。而顏墨荀則一直沒敢去惹李旭德這隻大老虎,損兵折將的事他從來不願做。
「於大人有何把握能說動李旭德?」趙承恩轉臉看向於子忠,他開始暗暗估算著於子忠有何本事。
這些年於子忠在朝為官特別低調,基本保持著處變不驚的狀態。若不是他的女兒於悅容乃後宮恩寵萬千,現如今身懷龍嗣的容妃,想必玄翊怎麼著也不會對這樣一個陳府極深,忠奸不明的人如此信任。
於子忠聽了趙承恩的疑問,倒也不是很意外,他捋了捋長長的青須,回道:「趙大人有所不知,這李旭德與老夫乃同宗同師,少時學伴。只不過後來他從武,而我卻從了文。」
「既然如此,那於大人為何早不去勸說,非要等到現在呢?」這個問題也是玄翊和其他人都想知道的。
神情微斂,於子忠拱手朝玄翊道:「微臣該死,請皇上恕罪。諸位可能不瞭解李旭德此人的性格,他雖說位居大將軍,手握重兵,但是為人極其正派。不管與他關係有多好的人,哪怕是他的親人,求他辦任何事情他都不願接受。我與他乃多年同窗,交情匪淺,至今為止從來未開口求過他任何事,他為官比我早,眼看著我一步步爬上來,深知我的艱辛,但也從未想過出手相助,這也是我為何能與他為友這麼多年的原因。此前朝中發生大事我不是沒想過出面去請求他來支持皇上,但是,我隱約預感更大的事情還在後面,因此不敢貿然向他開口,怕他答應了第一次,斷不會應第二次,故此才一直未去找過他。」
如此這般解釋一番,眾人總算是明白了於子忠的苦衷。如此看來,這於子忠果真是沉得住氣,心思縝密,想必這次他出手,李旭德應該多少會賣他一個面子吧。
「那麼於大人此次有幾分把握?」李若安還是有些不確定的問。他剛剛聽李旭德這麼一說,斷定他心中並沒有十足的把握。
「三成。」很迅速的給出答案,於子忠話才說完,幾位大臣都倒吸一口冷氣。
而,玄翊則半瞇著鳳目,一副完全不受影響的樣子。
「皇上,依臣之見,還是另尋他法吧,於大人這三成的把握實在是不可依靠啊。」趙承恩首先站出來提議道。
「另尋他法?愛卿倒是說出一個好法子來給朕聽聽看。」俊眉利落一挑,玄翊的目光全部都落在了趙承恩的身上。
「這……微臣暫時想不出。」臉色有些為難,趙承恩現在哪裡還有什麼好辦法,有的話早就獻出來了,還等到現在。
「於愛卿說有三成的把握,那朕就再給你七成的把握。御龍寶劍,上斬昏君,下砍奸臣,朕現在欽賜於你,遊說成功,論功行賞,失敗,便就地自裁。」俊朗的臉上剛毅的線條尤為明顯,威嚴的霸氣讓人不敢忽視,聲音冷冽得容不得半分的推脫。
「臣領旨!」於子忠並沒有因為玄翊強硬的態度而心生害怕或者牴觸,相反的,他似乎很欣賞玄翊這樣處事,或許在他的心中,帝王本就該如此吧。
玄翊朝於子忠點點頭,接著目光一轉,對站在一邊的黃為問道:「黃愛卿,顏墨荀在刑部現在怎麼樣了?」
「回皇上,顏墨荀一直很安靜,不管如何審問他都不說,臣想他或許今後還對皇上有用,因此也不敢用刑,怕他受不住。」恭恭敬敬的回答著玄翊的問題,黃為眼睛都不敢抬一下。
他確實不敢動顏墨荀,因為她的女兒黃昭容此前被賢妃唆使毒害清妃,若清妃一死,玄翊手中便只剩下顏墨荀這個人質,他怎麼著也不敢輕舉妄動。
「很好,就那樣關著他,顏承俊可能會派人來救他,注意加強防範。」滿意的點點頭,玄翊接著道:「好了,時辰不早了,都跪安吧。」
「臣等告退。」眾人彎腰行禮,接著退出了御書房。
即刻,整個偌大的御書房就顯得冷清起來,靜得似乎都能聽到風吹過窗外的聲音。
「皇上,夜深了,請回宮歇息吧。」良久,李海自門外走進來,看到玄翊閉目靠著椅背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他悄聲開口道。
「朕,有多久沒去過雪綿宮了?」緩緩睜開眼睛,銳利的鳳目閃過一絲疲憊。
「回皇上,自從蒼昭容晉封以來,你還未曾夜宿過雪綿宮。」不知道玄翊現在的心情是喜是怒,李海只得小心翼翼的回答。
「如此麼?她等得也夠久了。」像是歎息的聲音,半晌,玄翊才慢慢開口輕聲道:「擺駕雪綿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