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妃的臉色徒然一變,她再也維持不了那端莊優雅的形象了。
「妹妹這是怎麼回事?當真是來送禮的嗎?」聲音氣得快要發抖了,柔夷緊握成全,指甲都快要掐到血肉中去了。
「姐姐,對不住了,妹妹真的不是故意的。妹妹還以為姐姐接住了,於是才撒的手。我記得家母求這送子觀音的時候,卜得一卦說此尊贈得有緣人。我還琢磨著,姐姐該是這有緣人啊,豈料……難道這是老天爺的意思?」
清妃對於賢妃的怒氣絲毫不放在眼裡,她姿態高調的有意無意句句話都在刺激著賢妃的神經。
隨手將桌上的茶杯往地上一掀,一陣刺耳的破碎聲讓所有的人都為之一怔。
「本宮累了,你們都回了吧。」臉上毫無半點血色,賢妃的怒氣已經到達了頂點,她暗下決心,這一次,她一定要讓清妃以死謝罪。
場面變得有些難堪,面對賢妃下的逐客令,眾人只得告退。
今日蒼笑笑算是見識到了清妃的囂張跋扈與有恃無恐,她居然敢那樣明目張膽的羞辱賢妃。而對於賢妃的隱忍,蒼笑笑亦看在眼裡,她心中開始暗暗擔憂,這後宮之中只怕馬上就要掀起一陣不小的血雨腥風了。
走出玲瓏宮,蒼笑笑感覺自己的心一下子開闊起來。後宮的爭鬥從來就不曾停止過,她阻止不了,而她亦不會去阻止。此刻,她心中的願望便是保護好肚中的孩兒,讓他平安落地,長大成人。
「笑笑妹妹。」身後,是容妃溫婉的聲音。蒼笑笑停住腳步,轉身回頭,只見容妃正在朝她走來。
「姐姐。」甜甜一笑,蒼笑笑開口喚道。
「笑笑這是要回宮去嗎?」容妃點點頭,柔聲問道。
「剛剛站了那麼久,感覺有些乏了,正想回宮去休息一下。」
「先去我那裡喝盅燕窩粥了再去休息吧,我讓翠盈熬了一上午了。」容妃拉著蒼笑笑的手輕輕的拍了拍說道。
「如此,便謝過姐姐了。」容妃的眼神告訴蒼笑笑,她邀請她去慕昭宮絕對不僅僅是去喝粥這麼簡單。點點頭,她笑著應邀了。
兩人便一路說笑著往慕昭宮走去。
眾人退出去後,玲瓏宮立刻冷清了下來。
賢妃坐在寢房的梳妝台前,目光死死的盯著銅鏡中的自己。
依舊美麗的臉龐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眼神中深深的恨意將她原本溫婉多情的雙眸染成了一片陰霾。
染著紅色丹蔻的柔夷因為緊握著而關節泛白。
最終,她手一揮,將梳妝台上的所有物品全部掃落在地。
「娘娘,您消消氣……」吉祥一進來看到滿地狼藉,她趕緊勸阻道。
「消氣?本宮此時還能有氣嗎?顏如清她欺人太甚,這次本宮定叫她為我死去的孩兒陪葬。」眼神狠毒犀利,賢妃接著開口道:「內刑司那邊查得怎麼樣了?」
「娘娘,今天清早奴婢就去問過了,但是,內刑司說沒有找到有力的證據。現在御膳房的那個叫小圓子的太監已經被抓起來了。據說當天就是他為熬的血燕羹。」
「小圓子?又是一個替死鬼嗎?」賢妃咬著牙恨恨的說道。
「這……據說當日但凡接觸過那血燕羹的宮女太監全被收押了,但是審問到現在,也沒有問出什麼有力的證據來指控此事乃清妃所指使的。」吉祥猶豫了一下說道。
「沒有證據麼?那咱們就給她去製造證據。吉祥,你過來。」賢妃思考片刻,隨即開口道。
吉祥趕緊附耳過去。
賢妃在她耳邊一陣低語,吉祥不斷的點頭,末了,她才道:「奴婢定為娘娘辦好此事。」
「如今本宮的身邊也就剩下你這麼一個貼心貼肺的了,你只管好身跟著本宮,日後本宮定然不會薄待你。」
歎了口氣,賢妃的表情終於不似開始那麼蒼白冷清。
「那奴婢就先行告退了。」
「去吧!」揮了揮手,賢妃感覺有些疲憊,她緩緩走到床邊,慢慢躺下,腦子裡依舊是清妃那可惡的表情與尖刻的聲音。
這邊蒼笑笑與容妃來到慕昭宮,兩人剛剛用完翠盈早已熬好的燕窩粥,坐在暖塌上開始說些閒話。
「妹妹那雙面繡果真有些意思,不知道妹妹何時琢磨出來的。」容妃品著清茶,淡笑著道。
「前些日子閒來無事,便琢磨著打發時間。姐姐喜歡,妹妹給姐姐繡一副可好?那花式姐姐看看喜歡什麼樣的。」
「妹妹替我決定吧,妹妹繡的,姐姐我都喜歡。」依舊是淡淡的笑容,容妃突然無意的看了眼身邊的翠盈,翠盈會意到了什麼,然後福了福身,帶著眾伺候著的宮女太監都退了下去。
翠盈出門的時候把門給帶上了。
屋子裡一下子安靜了許多。
容妃看著蒼笑笑,半晌,她才輕聲道:「不知妹妹可知道賢妃姐姐這次為何會早產否?」
「聽說是吃了不潔的食物。」蒼笑笑眼神一閃,對上容妃的視線。
「妹妹以為,何種不潔的食物吃了會導致早產呢?」手不自覺的撫上自己略微隆起的小腹,眼神在蒼笑笑身上流連。
此話說得蒼笑笑心神一凜,她不是不知道賢妃是因為玄翊御賜的那碗燕窩羹被人動了手腳才導致早產的。猛然想起自己剛剛才喝了一碗燕窩粥,她只覺得一股寒氣自心底冒起,有些不敢確定的看著容妃。
「傻妹妹,姐姐又怎麼會對你那樣做。不過姐姐要提醒你,今後一定要小心謹慎,誰都不可以相信,哪怕是你身邊最親近的人。你能聞識藥材這讓我多少可以放心一點,至少你不會像賢妃那樣被人害,但是以你現在的身份,位份比你高的妃子大有人在,今後要面對的事情還有很多。在後宮之中唯一的生存法則便是皇上的寵愛,有了皇上撐腰,你便能獨步後宮,如若不然,就只有被人蠶食的命。」
容妃的這番話說得基本上算是掏心掏肺了。她的臉上多少有些無奈,年輕的容顏,因為有了身孕,散發著一種母性的光輝。
「姐姐……你……謝謝你對笑笑說這些。笑笑知道自己的身份,如今能走到這一步已是相當不容易,姐姐的寬厚大度讓笑笑感覺無顏面對姐姐。笑笑不敢奢望皇上的獨寵,只要皇上能不忘記笑笑就成了。」
蒼笑笑眼眶有些發紅,她一邊感動著容妃對她的照顧,一邊又在內心譴責著自己。她現在已然不清楚玄翊對她的感情了,是愛嗎?還有愛嗎?
「皇上怎麼可能忘記你?怎麼忘得了……」容妃轉過臉,眼神看向窗外,那話像是對蒼笑笑說,又像是自言自語。
窗外的樹枝都發了新芽,嫩綠的葉子正慢慢的,悄無聲息的長大。
如同蒼笑笑肚子裡的孩子,等到秋天的時候,孩子就要出世了。
春天孕育著萬物,也充滿著陰霾……
內刑司大牢。
黑夜的沉寂讓原本暗無天日的大牢更是顯得詭異陰森。
幾隻老鼠不時的躥出來,發出「吱吱吱」的聲音。
一種久未見光的霉味充斥在空氣之中,讓人反胃不已。
不時,一個纖瘦的身影出現在大牢內。
正在門口打盹的獄卒瞬間被驚醒。
「來者何人?」將纖瘦的身影擋住,其中一個獄卒打著哈欠問道。
「奉賢妃娘娘之命來問犯人幾個問題。」原來,那纖瘦的身影便是玲瓏宮的管事宮女吉祥。她亮出腰牌,冷靜的道。
那獄卒一聽是玲瓏宮的人,趕緊討好道:「原來是玲瓏宮的姑姑啊,這麼晚了還親自來審問犯人,真是辛苦了。」
「二位獄官有禮了,還請領我去見那犯人。」微微點頭,吉祥淡聲說道。
「那是自然,自然……」其中一個獄卒趕緊哈腰,說著就往裡走。
經過了幾道木欄門之後,便看到一個往下的階梯,越往裡面走,光線便越弱,幾掌昏暗的油燈讓原本陰森的大牢更加增添了幾許鬼魅。
吉祥有點受不了裡面的氣味,她強壓下那種噁心的感覺,心下在想,自己一輩子也不要到這種地方來。
想起自己的姐妹如意之前便是死在這裡的,她心中更加覺得一股惡寒直升。
往下走了沒多遠,便是一個擺滿各種刑具的大廳。
吉祥清楚的看見,有些刑具上和地面上因為空氣潮濕還殘留著一些未乾的血跡,看來,就在不久之前又有人被用過刑了。
「您就在這裡等著吧,小的去將小圓子帶過來。」獄卒察覺到吉祥表情的變化,他趕緊開口道。
「有勞了。」吉祥也著實不再想往裡面走。她的腦海裡一遍遍的浮現著如意當時受刑的場面。
想來如意不過是這深宮中那些無辜的可憐人之一,為主子當牛做馬那麼些年,到了,最終是一個不小心便賠掉了自己的卿卿性命。
心裡有些酸澀,吉祥收斂了一下心神,看著那往內不斷延伸的昏暗走廊,走廊兩邊都是牢房,三三兩兩個犯人有氣無力的哼著。
等了沒多久,就看到那獄卒拖著一個個子矮小的身體走了出來。
「您看,這小子真不經打,下午用的刑,到現在還昏迷著,您等著,我潑醒他。」獄卒說著便把矮小的身體摔在地上,然後走到一邊,在那放在牆邊的水桶內舀了一瓢水走到那身體面前一潑。
那原本沒有生息的身體因為冷水的刺激被瞬間驚醒,他微微睜開眼睛,帶著一絲茫然的疲倦,原本白淨的臉滿是血污。
「你……你就是給賢妃娘娘下毒的人?」吉祥不忍看他的樣子,趕緊開口問道。
「不……不是我……我……我是被冤枉的……」聲音細如蠅蟲,乾澀得讓人聽了只覺得發苦。
「你是冤枉的?那為何賢妃娘娘吃了你熬的燕窩羹之後就早產了?而且容妃娘娘的那碗燕窩羹內也查出含有早產藥,你還敢說你是冤枉的?」吉祥沒想到他都被打成這樣了,依舊不肯承認自己就是那下毒之人。
「我……我也不知道……那……那日我聽到王公公來傳旨說皇上御賜極品血燕羹給賢妃娘娘和容妃娘娘,我……楊御廚將東西調配好後便交給我來熬。但是,我真的沒有動任何的手腳,就算給我天大的膽子,我也不敢那樣做啊。」小圓子趴在地上極力為自己辯駁。他的身上已經沒有一塊完整乾淨的地方。胸前的傷口,因為烙傷,衣服和皮肉粘在了一起,成一片焦黑,且有些化膿了。
看著他那副奄奄一息的樣子,吉祥心裡有些不忍,她暗歎了口氣,然後開口道:「小圓子,你聽清楚了,我是來幫你的。娘娘知道即便那毒是你下的,你定然也是受人指使,你進宮這麼長時間以來,一直循規蹈矩,倒也沒犯什麼打錯,所以若是你肯將功贖罪,說出那幕後指使你下毒的人,娘娘可以考慮饒你一命。」
「姑娘……姑娘……你……你跟賢妃娘娘說,我真的不清楚到底是誰下的毒,我真的是冤枉的。」
小圓子一聽到吉祥說是來幫他的,眼裡燃起了一絲生的希望,他彷彿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低聲哀求道。
「你想讓我幫你,那麼你就說出那指使你下毒之人,即便我相信你對此事並不知情,但是你以為別人就會相信嗎?到現在你還不明白問題的重點在哪裡嗎?你仔細想想,你熬燕窩羹的時候,可有什麼人來找你?」
吉祥感覺到小圓子眼裡的求生希望,心下一喜,趕緊循循善誘。
小圓子聞言猛的一抬頭,似乎想明白了什麼事,他有些不敢肯定的問:「姑娘以為會有什麼人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