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剛剛走出慕昭宮,蒼笑笑便再也忍不住,扶著花壇處的一顆大樹幹嘔起來。
她心下有些疑惑,自己這是怎麼呢?
怎麼突然就覺得這麼反胃呢?那些菜,平時她都比較喜歡吃的啊。
感覺自己的膽汁都要吐出來了,終於將那噁心的感覺壓了下去。
夜風吹起一絲薄涼,她微微皺了皺眉,然後回御奴宮去了。
蒼笑笑回宮後沒多久,碧芬便去太醫院請當值的太醫陳乙俊去了。
為何容妃一定要宣陳乙俊去為蒼笑笑診脈呢?
這裡面自然還有一番緣由。
話說這陳乙俊當時不過一介游醫,四處替人治病為生。因為容妃的母親張氏突患惡疾,四處尋醫問藥未果,便懸賞讓各界名醫抑或游醫前來診治。
恰逢當時陳乙俊遊行至此,看到那懸賞告示,自信能夠醫治好張氏的惡疾。
於是便接下告示,前往於府。
經過他的一番細細診治,張氏的病果真好了起來。
於子忠見此人年紀輕輕醫術了得,覺得是個可造之材,便收為於府的府內醫。
而後,因為陳乙俊一直苦心專研醫術,且為人忠誠可靠,於子忠思考著小女悅容即將進宮為妃,便在此之前向玄翊舉薦陳乙俊,讓他進了太醫院。
容妃進宮後,與於子忠的聯繫一般都是由陳乙俊代為傳達,陳乙俊便也是容妃在這宮中最為信賴的人。
此時恰逢陳乙俊為當值太醫,接到碧芬的通知,便立刻起身前往御奴宮為蒼笑笑把脈。
晚上蒼笑笑什麼東西都沒吃,一直到自己感覺身體沒那麼難受後,她才洗漱一番準備歇息。
看著桌上搖曳的燭火,失落之情再次湧上心頭。
容妃現在一定很幸福吧,她已經懷上了玄翊的孩子了。
再過不了多久,那個小生命便會來到這個世界上,玄翊抱著那孩子的時候會是一個什麼樣的表情呢?
母親,多麼神聖偉大的字眼。
這輩子,她有機會成為母親嗎?
她,能像容妃一樣為玄翊生孩子嗎?
這樣會不會太貪心了一點?
愁緒開始蔓延開來,漸漸爬到了臉上。她咬了咬嘴唇,讓自己不要再去胡思亂想那些永遠都不可能屬於自己的東西。
她開始有些討厭自己的貪心了,是的,她不可以這樣,她只要能夠遠遠的看著玄翊,一切便足夠了!
當陳乙俊出現在蒼笑笑的房間門口時,她正準備休息了。
碧芬上前輕輕叩門,蒼笑笑立刻起身走到門邊將門打開。
「碧芬,是你啊,有什麼事嗎?」一見到來人是碧芬,蒼笑笑的臉上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娘娘見你人好像不大舒服,讓我給你宣了太醫,這位是陳太醫,讓他幫你診下脈吧。」碧芬走進屋來,微笑著向蒼笑笑介紹了一下站在她身後的陳乙俊。
沒有想到容妃居然這麼關心自己,自己都說沒什麼大礙了,她居然還是宣了太醫來給她診治,蒼笑笑的心一下子覺得非常感動。
她微笑的朝那陳太醫點點頭,輕聲道:「笑笑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煩勞陳太醫跑了一趟。」
陳乙俊不過二十七八歲的年紀,因為懸壺濟世,身上自然散發出一股脫俗清新的氣質。多年的游醫生涯讓他的皮膚曬得有些黑,但是經過這兩年在太醫院的任職,讓他因為看慣了宮中暗鬥,人也變得沉穩睿智許多。
此時他看到眼前的蒼笑笑,不知為何,只覺得心疼一震。眼前的這個女子,他似乎在哪裡見過。
「既然我已經來了,就給笑笑姑娘診下脈吧。小病不醫易成大病。」陳乙俊謙和一笑,彬彬有禮的道。
「是啊,笑笑,既然陳太醫都已經來了,就讓他幫你看看吧,到時候娘娘問起,我也好回話啊。再說,若是真有什麼病,還是早治早好。」碧芬在一旁接著道。
「如此便有勞陳太醫了。」不好意思再拒絕容妃與陳乙俊的好意,蒼笑笑便請陳乙俊坐在桌前,自己坐在另一邊,將手伸出讓他診脈。
先細細查看了蒼笑笑的面色一番,然後陳乙俊便伸手輕輕扣住蒼笑笑的手腕,雙目微閉。
不過片刻,陳乙俊的表情迅速一變,他猛然睜開眼睛盯著蒼笑笑。
「怎麼樣?陳太醫,我……」蒼笑笑感受到陳乙俊面部表情的變化,她突然有些擔憂的問。
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可能給蒼笑笑造成了一種錯覺,陳乙俊立刻換上一副淡笑道:「不是,你的身體很好,沒什麼問題。」
「這樣啊,那麼陳太醫可知為何我會突然覺得噁心想吐,還有……還有……我的……」她原本想問為何她的月事有段時間沒來了,但是看到對方是男子,她覺得有些羞於啟齒。
「笑笑姑娘大可放心,你的身體並沒有什麼問題。只是氣血有些虛,補補便好了。」溫聲安撫她那緊張的心,陳乙俊轉頭看向碧芬道:「你去回娘娘吧,一切如她所料,笑笑姑娘的身體並沒有什麼問題。」
「是,我知道了。」福了福身,碧芬微微行一禮。
「好了,笑笑姑娘早些休息吧。」陳乙俊起身向蒼笑笑告辭。
「有勞碧芬姐姐和陳太醫了,二位走好。」朝他們兩屈膝行一禮,蒼笑笑總算是放下心來。
夜幕深沉,掀起一陣寒意。
星光點點,照亮一片朦朧。
晚風輕拂,吹起綠芽萬點。
月色迷茫,灑落一地淡光。
慕昭宮內,容妃正坐在梳妝台前梳理雲鬢,準備休息。
潑墨的長髮直直垂在腦後,沒有往日的端莊,只剩雍容的懶散。
如星的眸中帶著點點憂愁,初為人母的喜悅漸漸染紅整個如玉般皎潔的臉龐,柔柔的小手輕輕覆上那暫時平坦的小腹,閉眼靜靜感受著那裡一個新生命傳遞來的信息。
半晌,一個腳步臨近,她微微將眼睜開。
「怎麼樣?」依舊是平靜溫和的聲音,容妃看著眼前剛剛從御奴宮回來的碧芬道。
屈膝福了福身,碧芬低頭回道:「回娘娘話,陳太醫說,如娘娘您所預料的那般,並沒有什麼大問題。」
如她所料那般麼?容妃聞言心下一沉。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盡量讓自己的表情保持鎮定,容妃揮了揮手,示意碧芬退下。
碧芬乖巧的點頭悄聲告退,屋內,此時便又只剩下容妃一人。
起身走到床前,拖去那鑲著明珠寶石的鞋子,靠坐在床頭,她的思緒開始漸漸飄遠。
冬末春初寒依舊,嫩色悄上樹梢頭。伊人床前遙望君,可歎遲遲君未至。冷夜未溫月懸高,多少春秋始成人。願君猶記得,一朝奴婢一朝妃。
……
冥佑四年春,帝揮筆冊封西南王落月郡主與長郡侯二小姐含嫣此二女為妃。朝中局勢一變再變。於此同時,原崎州知府葉如海貪污一案出現新進展,一名自稱葉如海紅顏知己的青樓女主出現,證實葉如海貪污之事確有其事,並提供出了一系列證據表明。此案再次陷入拉鋸僵局中。
春天總是帶給人無盡的希望,積雪融化之後的大地,一切都開始慢慢復甦。
皇宮內一片喜氣洋洋,人人都在張羅著皇上納妃的喜事。
玲瓏宮內更是一片熱鬧喜慶,這天剛好是賞春節,因為後宮妃嬪中以賢妃年紀為長,加上她懷有身孕肚子大了必須萬事小心,因此玄翊便下令今年的賞春節在玲瓏宮舉行。
此時中妃嬪們正坐在一起閒話品茶,和樂融融。
「賢妃姐姐的肚子可是越來越大了,看這樣子,肯定是個小皇子。」蔡昭容一臉諂媚的盯著賢妃的肚子道。
「可不是,不過容妃姐姐的肚子也開始大起來了,最近宮內真是喜事不斷啊。皇上估計都樂壞了吧,一下子宮中要添兩個娃娃了。」李妃嬌媚的臉上顯出一絲嫉妒,她眼神來回盯著賢妃和容妃的肚子道笑道。
「妹妹這話說得不錯,皇上是該樂壞了,不過主要的原因只怕不單單是要添丁了。」清妃不屑一笑,她冷冷的看著賢妃道。
對於清妃傲慢的態度,眾人皆有所知,聽到她說這樣的話,倒也不以為然。
「姐姐這話說得妹妹可糊塗了,難道如今這宮內還有比這添丁更讓皇上高興的事?」麗妃皺著眉頭眨了眨美麗的大眼睛問道。
「妹妹是真不知道還是揣著明白當糊塗啊。前些日子皇上下詔冊封西南王的女兒落月郡主和長郡侯的千金含嫣小姐為妃,聽禮部說,過幾日便進宮了。」清妃冷笑著道,眼神始終抬得高高的。
「皇上要納妃,這自然也是宮中的喜事,難道妹妹對此有何不滿麼?」賢妃端著茶,用茶杯蓋輕輕的敲著杯沿,眼神若有似無的飄向一臉孤傲的清妃。
「哼……怎麼會,妹妹我自然是為皇上高興。只是可憐了姐姐,懷了身孕本就不能侍寢,如今宮內又進來兩個貌美如花的妃子,只怕姐姐即便是生下孩子後,也不見得會能得到皇上的垂青呢。」清妃刻薄的一笑,她這話說得極其無理和大膽。
賢妃聞言臉色驟然一變,她身體有些微微發抖,最終強壓下怒火,笑道:「即便如此也無妨,能為皇上孕育龍嗣,姐姐我這輩子便覺得足矣。只是怕有些人,即便現在天天纏著皇上,肚子依舊沒有音訊,也不知道是不是哪裡有什麼問題。」
「你說誰有問題?」清妃自然知道賢妃是在暗諷自己,她原本就心高氣傲,哪裡聽得這樣的諷刺,當下就垮了臉,狠狠的瞪著賢妃。
「呦,妹妹這是怎麼啦?生這麼大的氣,姐姐我可沒說你。」賢妃見她怒氣沖沖的樣子,心下覺得極為解氣。
「姐姐今後說話可得注意些,留點口德,也算是為肚子裡的孩子積德。」清妃冷哼一聲,扭過頭不再看她。
「行了,行了,這是怎麼了?今天可是賞春節,等會兒皇上就要來了,你們這副模樣,皇上看了該生氣了。」見氣氛驟然冷卻下來,容妃只得出言打圓場。
「容妃姐姐說得沒錯,大家還是高高興興的好。」李妃聞言,也趕緊跟著圓道。
「不過,剛剛清妃姐姐說的那兩個皇上新封的妃子,妹妹也只聽人提過,不知道此二女是何摸樣,姐姐們可是知道啊?」一直在一邊沉默著聽眾人說話的黃昭容突然開口問道。
這一問不要緊,所有人全部都將目光齊刷刷的投向了清妃。
「你們看著我做什麼?我也沒見過,不過上次在皇上的御書房偶然看到了那二人的畫像。」清妃不以為然的回道,她心中突然覺得有點小小的驕傲,看著眼前這些不瞭解局勢的女人,頓時覺得自己要比她們被皇上寵愛得多。
「清妃姐姐你已經看過那二女的畫像了,怎麼樣?怎麼樣?」一聽到清妃說看到過那即將進宮的二人的畫像,黃昭容迫不及待的問道。
眾人也都將眼睛睜大望著清妃,希望她能透露一點什麼。
當然,除了容妃。
容妃淡定的氣質顯得格外的雍容,她細細的品著眼前的茶,眼睛抬都沒抬一下。
清妃正得意自己將眾人的目光全部吸引了過來,但是她眼神一瞥,發現容妃出奇的鎮定,心下覺得有些不是滋味。
「似乎容妃妹妹並不太關心這即將進宮的月妃和煙妃啊,怎麼現在的情形,妹妹還嚥得下那茶呢?」眉頭一挑,她將杏目直接看向容妃。
淡然一笑,容妃將手中茶杯隨手放在面前的桌案上道:「清妃姐姐倒是和妹妹說說現在到底是何情形啊。」
看了容妃也並非不關心皇上納妃之事,只不過她比眾人淡定些。臉上露出一種「原來你不不過如此」的表情,清妃清了清嗓子道:「這二女長相都不比在座的姐姐妹妹差,我之前對那落月郡主早有耳聞,聽聞其情才了得,詩賦一流,在西南部是盛名遠播。至於這長郡侯的二小姐,聽聞其琴藝出眾,棋藝了得,雖處閨閣之中不識人,但其琴音能攝魂。」
雖然清妃的形容可能誇張了些,但是確是事實。
眾人聞言,皆心裡開始暗暗打鼓。
面對著不僅家世背景強大而且貌美如花,才情俱佳的新人,她們不得不為自己將來在後宮的地位捏一把汗。
「那照姐姐這樣說,豈不是咱們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很快就會被取代?」蔡昭容有些擔憂的問道。
「咱們?妹妹可莫要把姐姐我與你放在一起,妹妹幾時又在皇上心中有過什麼樣的地位?」冷笑著嘲諷道,清妃的表情儘是不屑:「不管這次進宮的是何方神聖,我定然不會讓她們把我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奪了去。」
「喲,清妃姐姐這話說得,咱們自然是不能與姐姐您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相提並論。不過不管怎麼說,姐姐你也伺候皇上夠久了,怎麼這肚子……」李妃有些厭惡清妃說話的那語調跟傲慢的氣質,她直喇喇的就一下子說到了清妃的痛處。
「你說什麼?」果然,清妃聞言,臉色一變,惡狠狠的瞪著李妃。
「不是嗎?如今皇上可是被姐姐您一人霸佔著,姐姐是不是也該學著容妃姐姐和賢妃姐姐那般,多勸勸皇上要雨露均沾啊?」李妃倒也不怕清妃的氣焰,她依舊口沒遮攔的說道。
「你……你居然敢說我霸著皇上。皇上愛上哪上哪兒,豈是我能干涉的?妹妹自己沒本事倒是怨起我來了,這話我定然會跟皇上說的,讓皇上還我一個公道。」
清妃對於李妃的指控氣得渾身發抖,說著眼睛都紅了。
「行了,清妃姐姐,李妃妹妹口沒遮攔的,你跟她置什麼氣啊。你大人有大量,就別放在心上了。再說,皇上國事繁忙,哪有時間管這些瑣事啊。」
容妃見事情似乎脫離的原來的軌道,趕緊出言安慰勸阻道。
「哼……我倒是要看看,這後宮之中果真可以胡言亂語麼?容妃妹妹你也別勸我了,好好護著你肚子裡的孩子吧,指不定多少雙眼睛盯著呢。這次我定然要叫皇上給我一個公道。」
清妃絲毫不領容妃的情,她起身,長袖一甩,便朝門外走去:「這春,不賞也罷。」
見到清妃氣惱的走了,還揚言要將這件事告訴給皇上,李妃的心裡開始有些打鼓了。
但是表面上,她依舊強裝鎮定的道:「跟皇上說,皇上指不定會站在誰這邊呢。」
「妹妹啊,你這次可闖禍了。誰人不知道現在宮中是清妃獨寵,她的父親可是顏臣相,你跟她鬥,不是自尋死路嗎?」賢妃看著李妃搖了搖頭,歎氣道。
「我……我哪有要跟她鬥,是……是她說話太盛氣凌人,完全不將我們放在眼裡。」聽著賢妃的話,李妃開始覺得有些心虛,她煩悶的攪著手中的帕子,心緒不寧。
「行了,行了,皇上也不一定會將此事放在心上呢,妹妹也莫要太憂心,不過幾句玩笑話罷了。皇上馬上就要來了,妹妹有些日子沒見著皇上了吧,可千萬別讓他看你這愁眉苦臉的樣子。」見李妃開始害怕,賢妃又出言安慰。
容妃只在一邊靜靜的看著,並不說話。另外幾個昭容昭媛和一些級別較低的嬪妃一聽到皇上要來了,立刻悄悄的撫了撫自己的頭髮,整了整衣裙,全都一副傾國傾城的模樣。
不時,門外傳來「皇上駕到」的通報聲。
眾佳麗聞言,全都起立往門口看去。
一抹明黃的出現,頓時讓原本有些沉靜了的廳內馬上明亮起來。
「臣妾見過皇上,皇上萬歲。」齊刷刷的一片請安之聲迴響在廳內。
「諸愛妃都平身吧。」大手一揮,玄翊鳳目掃過眾人,接著直接往首位上走去。
「謝皇上。」語畢,眾人皆坐下。
玄翊坐在首位上靜靜的看著面前的美女如雲,這些都是他的枕邊人,但是,他卻沒辦法從中去尋她的身影。
「今日是賞春節,不知諸位愛妃可有準備什麼好節目助興啊?」玄翊的表情溫和,語氣帶著一絲節日的愉悅,大聲問道。
一旁的容妃聞言突然微微皺眉,難道玄翊沒發現清妃不在這廳內嗎?他為什麼沒有開口問?
玄翊此言一出,所有妃嬪皆躍躍欲試。
首先起身的便是蔡昭容,她穿著一襲水藍色的薄紗裙,帶著一種飄逸如風的氣質:「皇上,臣妾前日新習得一首曲子,願今日獻給皇上。」
「如此,朕便聽聽看。」面帶微笑的應允,玄翊的眼神說不出的魅惑,看得所有人都心神不禁為之一蕩。
原本李妃想第一個站出來獻藝的,沒想到被位份比她低的蔡昭容捷足先登,她心下有些氣惱,待蔡昭容起身正準備去撫琴時,她悄悄伸出腳一絆。
蔡昭容沒料到腳下會突然有障礙物出現,她來不及收腳,穩穩的絆在了麗妃的腳上,直直的撲倒在地。
「你……」膝蓋狠狠的磕在地上,手掌也被擦破了皮留出血來。她回過頭恨恨的看著李妃。
「怎麼回事?」高位上的玄翊自然是將一切都看在眼裡,他不動聲色的問道。
「回皇上……」蔡昭容剛剛想向玄翊稟明實情,但是卻被李妃搶先開口阻止了。
「回皇上,蔡昭容妹妹剛剛不小心被裙子絆了下腳,摔倒了,請皇上不要怪罪。昭容妹妹的手都擦破了,看來是沒辦法彈琴給皇上您聽了。」李妃狠狠瞪了蔡昭容一眼,然後換上一副可惜的表情對著玄翊說道。
「來人啊,快扶蔡昭容回宮去吧,記得宣太醫給瞧瞧。」賢妃嘴角露出一絲冷笑,接著她出口吩咐道。
很快幾個宮女和太監就上來講懸淚欲泣的蔡昭容扶了出去。
「對了,朕怎麼沒看到清妃啊?」暗暗的觀察的廳內眾人的表情,他發現對於蔡昭容的摔倒,居然沒有一個人是覺得惋惜的,她們除了冷漠便是不經意露出嘲笑的表情。突然發現似乎清妃不在廳內,他開口問道。
一聽到玄翊提起清妃,李妃心下一顫,但是馬上她有鎮定下來。
「回皇上,清妃姐姐剛剛跟妹妹們一起玩笑了幾句,不知是不是身體不適就先行回宮了。」容妃溫婉的回答著玄翊的問題。她知道,玄翊並不是真的在乎清妃在不在場,他不過是想知道清妃不在場的原因。
「玩笑幾句?說的什麼啊?也說出來讓朕聽聽。」薄唇一勾,鳳目掃過大廳。
「不過是臣妾們的幾句體己話,皇上您也要聽嗎?」賢妃聞言,趕緊出言笑道。
「哦?既如此,朕不聽也罷。」笑著端起手邊的美酒對著他的妃子們朗聲道:「今日賞春佳節,諸愛妃與朕同慶,朕先飲一杯,今日誰的才藝最得朕心,便是誰來侍寢。」
一聽到「侍寢」二字,所有人眼立刻泛光,全部都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能夠侍寢是所有進宮女子的唯一盼望,她們進宮時都是懷揣著能夠攜伴君側的夢想而來,可是現實卻是如此殘酷。
多少個日夜獨守空房人不知,一朝白髮換青絲。這便是宮中女子的悲哀啊!
與玲瓏宮的喧囂熱鬧相比,此時的御奴宮蒼笑笑的房間則顯得異常冷清。
御奴宮的宮女太監們都湊在寢房內吃酒聊天過節。
因為蒼笑笑的特殊身份,她一直被排斥的。
而蒼笑笑自己,也原本就不喜歡太過吵鬧的場面,她一個人靠坐在床頭,手捧熱茶,吃著葉青從慕昭宮給她帶來的點心,心中一陣酸楚。
前幾天,她偶然從別的宮女太監那裡聽聞玄翊馬上要納兩個妃子進宮了,雖然他身為帝王,本該後宮佳麗三千,但是她依舊覺得心痛難耐。
他到底不是從前的那個他了。
他都有多久沒來看過她了?他還記得在這個蕭索的宮殿內還有她的存在嗎?
賞春節原本是家人相聚團圓的日子,可是她卻只能在這吃人的深宮之中獨自飲泣。
她的父親就在宮外,可是她卻多久未見過他老人家的面了?
想起往年的賞春節,她與林瑞之一起在小花園的月下品茶,吟詩,手談,那是一幅多麼溫馨和諧的畫面,只是此刻卻早已一去不復返。
她並沒有多麼貪念林瑞之的溫柔,只是跟玄翊現在的冰冷相比,她很自然的都覺得原來自己曾經是那麼的幸福啊。
為玄翊留在宮中,她不後悔。
但是,為玄翊,她讓林瑞之滿門被流放,讓自己無法見到父親,在父親跟前盡孝道,她怎麼也原諒不了自己。
內心的煎熬跟掙扎讓她整個人都形容憔悴。
從前玄翊經常一個溫暖的眼神,一句漫不經心的話語都能讓她將自己內心的那些慚愧深深壓下,但是現在她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
玄翊,已經忘記她了,遺忘得那麼徹底。
眼淚,不自覺的留下來。
那皎潔的月光透著窗子撒進點點光芒,只是看在她的眼裡,終究不過是一片清冷。
她還記得自己當初作的那首詩「若待來年花開時,滿庭春艷滿庭香。」,此時春天已經來臨,只是那滿庭的鮮花真的會如期開放嗎?
思緒一陣凌亂,越是想得多便越覺得心痛難捱。
深深吸了口氣,她只覺得一陣噁心又泛上心頭,趕緊起身跑到了門外。
她現在越來越奇怪,為什麼陳太醫說她身體沒事,但是她最近噁心反胃卻越發嚴重起來?難道她得了什麼不治之症嗎?
賞春節的熱鬧氣氛還未散盡,皇宮中再一次被那耀眼的大紅給染透了。
震耳欲聾的奏樂,氣勢恢宏的儀仗,文武百官齊聚堂下,玄翊一襲玄色金線勾邊赤線繡龍的廣袖長袍裹身,將他原本偉岸的身姿襯托得更加大氣非凡。
兩個外觀裝飾華麗的紅漆八抬大轎自正德門前停下,轎前其高頭大馬的是兩位戰功卓絕的大將軍。轎子後面是幾列整齊劃一的親兵部隊。
如此大的排場跟氣焰,只怕也只有這手握重兵的王爺侯爵才能擺出來。
一左一右兩個轎簾都被輕輕打開,傾城之姿二佳人立刻映入眾人的眼簾。
鳳冠珠簾下那秋水般溫柔的雙眸相望對視一眼,二女皆由太監引領往雄正殿走去。在那裡,她們未來的夫君正在等著她們。
「新晉二妃,月妃與煙妃娘娘到!」尖細的嗓音將整個大殿內原本沉靜屏息以待的氣氛劃破,兩個緋紅俏麗的身影出現在大殿的門口。
「臣妾落月參見吾皇陛下,吾皇萬歲!」
「臣妾含煙參見吾皇陛下,吾皇萬歲!」
蓮足輕移至堂前,二女朝玄翊盈盈一拜,異口同聲道。
「愛妃免禮,今後汝等便是朕的妃,後宮之中向來以賢德寬厚博取人心美名,望二位愛妃今後能好好與其他四妃一同管理好朕的後宮,替朕分憂。」大手一揮,玄翊的眼神沉靜而睿智。
「臣妾謹記皇上教誨,定當恪盡職守,為皇上分憂。」清脆宛若出谷黃鶯般的聲音再次響起在大殿內,珠簾下的如花容顏讓人無法看個明白。
「月妃煙妃二人叩恩接掌印鑒,自此與四妃平坐,共同掌管後宮。」王德奸細的聲音宣告冊封典禮正式結束,一名禮部監禮官誦讀了冊封誥詞,兩名統一服侍的太監用紅漆木盤將金印奉上,一套儀式順利完成。
「臣等恭喜皇上,賀喜皇上。拜見月妃娘娘,拜見煙妃娘娘。」百官皆跪下朝拜,稱頌之聲不絕於耳……
整個典禮舉行得大氣而簡約,沒有過多的繁複禮節,卻因為聲勢浩大也給足了西南王和長郡侯面子。
前堂的熱鬧與恢宏並沒有讓整個後宮都跟著喜慶。
清妃躲在自己的清風宮內孤芳自賞,賢妃則在自己的玲瓏宮內安胎侯產。李妃在麗悠宮內來回踱步焦躁不安,容妃便在慕昭宮內靜觀其變。其餘的昭容昭儀等等自是對那二妃充滿好奇,不停打探,此事不必細說。
若道傷心難過,此時的御奴宮因為蒼笑笑那寂寥落寞的眼淚而變得極其清冷。
從天暗到天明,何時才是她眼淚流乾之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