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漸漸的沉寂,古老的都城開始被冰雪覆蓋。
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
飄飄灑灑,晶瑩剔透。
不知何時,卻已進入人的夢鄉。
「瑞之哥哥,你來看看我寫的詩,這樣可以嗎?」
是夢,蒼笑笑站在溫暖的書房內,臨窗,正一筆一劃的寫著她剛剛思緒中湧上來的一首詩。
窗外,是一片潔白。
厚厚的冰雪將樹枝都壓彎了,幾隻小鳥飛過,在雪地裡覓食。
不遠處的梅花,透著暗暗淡香在寒風中飄散。
潔白如雪般纖塵不染的身影出現在蒼笑笑面前,他淡淡一笑,將視線落在蒼笑笑剛剛寫好的白紙上。
溫潤的聲音慢慢溢出喉嚨,帶著一絲寵溺的微笑。
「秋風輕掃落葉黃,半是無情半是殤。若待來年花開時,滿庭春艷滿庭香。」
林瑞之輕聲的將這詩念完,然後又笑了。
「瑞之哥哥,你儘管取笑我吧。小女子的拙作自然是入不了大官人您的眼的。」以為林瑞之在嘲笑自己的詩,蒼笑笑癟著嘴,將小臉轉向另一邊。
「香色淡淡花襲人,暮色匆匆人未知。冰雪亦非無情物,何須再待來年春。」林瑞之對於蒼笑笑的指控並不在意,他淡淡的斂眉,將詩續了下去。
「瑞之哥哥……」蒼笑笑不是傻瓜,她又怎麼能聽不出他的詩中的含義,只是,情根早已深種,冰雪再多情,卻抵不過春天的溫暖啊。
「笑笑,你看,你日夜思念的玄翊來接你了。」林瑞之說著,抬眼看向門口,緊接著,一抹明黃出現在他們兩面前。
「翊……真的是你嗎?」蒼笑笑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挺拔而立,面色冷峻的男子。
那是她這些年來一直的思念啊。
「你這個背信棄義的賤人,如今在別人的懷抱中,過得也是這般舒坦麼?」與蒼笑笑眼中的驚喜不同,玄翊一臉的厭惡和憤怒,他冷眼看著他們,怒火似要吞滅她。
「翊……你……你說什麼?」不對,這不是她日夜思念著的玄翊。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樣罵她?
「朕說的什麼你難道沒聽清楚嗎?你背叛朕的時候早就應該想到會有這天的不是嗎?還有,你不過一介草民,居然膽敢直呼朕的名字,你知不知道光這一點,朕就能讓你人頭落地。」玄翊鐵青的臉,沒有一絲感情。彷彿站在他面前的女子,是他的仇人一般。
「對……對不起,我……」蒼笑笑想解釋,可是,她又要怎樣解釋呢?
「既然你這麼喜歡這個男人,朕就先殺了他,然後再慢慢來向你討欠我的債。」玄翊根本不理會蒼笑笑想說些什麼,他劍眉一挑,手一甩,一把軟劍自袖中甩出,劍風寒氣逼人,直直的朝林瑞之襲去。
「不要……」蒼笑笑淒厲的大喊一聲,但是……
來不及了,玄翊的劍重重的插在了林瑞之的心頭,鮮血一下子就染紅了那潔白的衣袍。超凡脫俗的身姿,如靈魂抽離身體般,緩緩往地上倒下去。
「很傷心嗎?接下來,你會更傷心的,跟朕回宮……」他冷眼看著她的傷心欲絕,毫不憐惜的一把將她從林瑞之的身邊提起,拖著往門外走去。
「瑞之……瑞之……不要……不要死……不可以……」她的眼淚如同六月的雨,顆顆滴落在地,濺起來的,全是傷心……
瑞之死了,真的,死了嗎?
她迷迷糊糊的哭著昏了過去,眼前一片灰白,接著感覺臉上一涼,哆嗦一下,睜開了眼睛。
「笑笑,快醒醒,清妃娘娘派人來宣你了。」葉青的聲音瞬間傳到蒼笑笑的耳朵,她立刻從夢魘中醒來。
「葉青……」背上的冷汗沒幹,蒼笑笑重重的吐著氣,看著眼前的葉青,方知剛剛發生的一切是夢境。
「怎麼啦?做惡夢了麼?」看著蒼笑笑額頭上冒出細細的冷汗,葉青用手輕輕替她擦了擦。
「嗯,做惡夢了。」驚魂剛定,蒼笑笑開始起床穿衣服:「對了,你有什麼事嗎?」
「清妃娘娘派人來宣你了,此刻人正在前廳等著呢。」葉青說著轉身出去替蒼笑笑打洗臉水去了。
清妃?她來宣自己所為何事?
蒼笑笑一聽到葉青說是清妃來宣,心下不自覺的一驚。
她清楚的記得,當初在去玲瓏宮的路上遇到的那個與如意糾纏了一陣的太監,那腰牌上清楚的刻著「清風」二字。
難道說,那毒是……
越想越覺得心驚,如果這次賢妃藥裡的毒是清妃指使人下的,那麼清妃此時宣自己過去,就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拉攏她,還有一種便是警告威脅甚至……
不敢繼續往下想,蒼笑笑趕緊穿好衣服,不多時,葉青便端著洗臉水走了進來。
「笑笑,動作快點吧,前廳催去了。」一進門,葉青便催促道。
「有勞了。」接過木盆,蒼笑笑快速的洗漱一番,然後整理了一下儀容,趕緊跟在葉青身後走了出去。
前廳,清風宮裡的太監小亮子早已等得不耐煩,他來來回回不停的走動著。
當看到蒼笑笑的身影時,他立刻衝上去,尖細的嗓音刻薄的道:「呦,這御奴宮可真是個好地方,裡面的奴才居然比這宮內的主子們起得還晚。」
「笑笑來遲了,讓公公久等,還望公公恕罪。」蒼笑笑彎腰略施一禮,頭低垂著道。
「行啦,行啦,別讓娘娘久等了……快走吧……」懶得跟蒼笑笑囉嗦,小亮子揮揮手,讓蒼笑笑跟著自己出了門。
因為昨夜的一場雪,整個皇宮內現在都是一片白茫茫。
清冷的寒風呼嘯而過,蒼笑笑只覺得從腳底到頭頂,全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是溫暖的了。
她,已經多久沒有像現在這樣在冰雪中行走這麼長時間過了?
從御奴宮到清風宮,有一段很長的距離。
小亮子的腳步特別快,蒼笑笑只得抓緊跟上。
腳踩在雪地裡,發出的聲音,聽得她心中發寒。
很快的,她便感覺她的腿已經沒有什麼知覺了,只機械的在不停的邁著步子,她開始有些後悔,當初應該再多穿一件厚厚的冬衣才對。
不知道在雪地裡走了多久,蒼笑笑的嘴唇已經凍得發紫了,清風宮那華麗的牌匾終於出現在她的頭頂。
暗暗歎了口氣,她只想現在去找尋一點溫暖。
「在外面候著吧,我去通報一聲。」小亮子並沒有讓蒼笑笑直接進宮去,他在清風宮門口停下,轉過頭,隨口說道。
說完,便進宮裡去了。
蒼笑笑立在門外,凍得牙齒開始打顫。
鼻尖和臉上都被寒風吹得紅紅的,雙手不停的揉搓,想暖和一下,但是在那樣的冰天雪地中,似乎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徒勞。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蒼笑笑的雙腿已經由起初的寒冷,到麻木,到現在開始發疼,整個過程,小亮子至始至終都沒有再出來。
早上因為起床匆忙,蒼笑笑可謂是滴水未進。
現在的她,飢寒交迫。
寒冷已經浸入骨髓,她感覺自己的雙腿和雙手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全身上下,都找不到一處溫暖的地方。
口中呼出的熱氣漸漸減少,她感覺到自己的頭髮好像都結成了冰凌,刺骨的冰寒一撥又一撥的襲向她的腦內,讓她痛到麻木。
似乎自從蒼笑笑進宮之後,老天爺便決定不在憐憫她。
於是,天,又開始紛紛揚揚的下起了大雪。
雪,很美,只是,她真的好冷。
那種冷已經穿透了她的骨髓,隨著她的血液流進心臟,她整個人,已經快要凍僵了。
清妃,這便是你召見的原因麼?
蒼笑笑的心裡開始絕望。
她是娘娘,她召見她,她不敢不來。
她不讓她進去,她便只能乖乖立在門口等候召見。
但是,她不知道,蒼笑笑根本早已經不起她這樣的酷刑了。
雪花落地的聲音,沒有人聽到過。
但是,此刻,蒼笑笑卻聽得非常清楚。
因為她已經同那些落地的雪花一樣,重重的倒在了那一片皚皚白色中。
清風宮內,溫暖一片。
清妃靜靜的坐在暖塌上,手中翻看這一本詩集。
「娘娘,這都快一上午了,要是弄出人命來……」貼身宮女芳草見清妃似乎已經全然忘記了還在門口等候召見的蒼笑笑,她不得不小聲開口提醒道。
秀眉微微一挑,清秀的臉龐上閃過一絲冷笑:「哦?都過去這麼長時間啦?行了,跟她說,本宮現在不想見她了,讓她回去吧。」
「是,娘娘。」點頭屈膝微微一拜,芳草往清風宮的宮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