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窮碧落下黃泉 一念成魔 第160章 一眼萬年
    華洛凌將碧落的手從身上拉下,站起身來不疾不徐的走到程月夜面前。

    「我早知你會來的,夜雨冷寒,不如程兄到裡屋換下濕衣,你我也好坐下來好好談談。」他語速極緩,好似在談天氣一般。

    程月夜最恨看他這副好好先生的模樣,咬牙切齒的冷笑道:「華洛凌,你想跟我玩什麼花樣?我跟你沒什麼好談的!今日你只有兩條路可以選擇,一條是將碧落交給我,從此再也不許干擾我和碧落。另一條便是讓我一掌打死你,讓你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假如兩者我皆不選呢?」華洛凌緩緩抬起頭,額上的藍色月牙印發著妖冶的藍光。「程月夜,我敬你照顧碧落良久,平日裡對碧落寵愛有加,如此,我才尊稱你一聲程兄。可是你捫心自問你鎮守浣花宮的千年裡,你都做了些什麼?做的那些事情究竟是在愛她,還是在害她?」

    「我做什麼自然是為她好,你休要胡言亂語,我何曾害過她?」

    「是嗎?」華洛凌避過他踱步到門邊看著漆黑的夜色,耳邊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心情頓時有些低沉起來。「千年前,天下大亂,人心險惡,妖氣頓顯,四方妖氣彙集化身成人形女子。此女雖是妖氣所聚可是並無害人之心,本是本分的在鳳凰山上居住,誰知偶爾四處遊玩碰見了人類的樵夫,樵夫見她目色赤紅疑是惡鬼所生,連滾帶爬的下山告訴了所有村民山上有妖女。村民純樸,可惜善惡不分。屢屢到山上圍堵偷襲妖女,妄想制她於死地。可惜他們不知此女乃是惡氣所聚,無生無死。妖女被眾人激怒,終於往日和善的面孔化為猙獰嗜血的惡鬼,但凡接近她的人都要死。一時間,鳳凰山上哀鴻遍野,千里淒涼。天帝得知此事,便派四方神佛降伏此女,可惜願望終不能成。有一日,天帝施計將她精魂困於荷塘之中,並派天界銀狼鎮守此處。可是誰都不曾想到,此女精魂雖被困於荷塘之中,可是肉身卻墜入輪迴再世為人。她乾乾淨淨的以嬰孩之態迎接新生,並被善良忠厚的一家人收養。本以為這便是美好的一世,誰知天意弄人,生生的將她打入絕望的深淵。就因為一雙血眸,便又將她與溫暖的骨肉親情相隔離。直到她被鎮守浣花宮的銀狼所救,命運之輪便再一次開始逆轉……」

    「哼,你說這些有什麼意思?我今日來不是想聽你講故事的!」程月夜面色不善,雙拳緊握。

    「不,很有必要給你講這個故事!」他猛然轉身,雙眼毫不避諱的直視程月夜的雙眼。「我要講的這個故事很長也很短,只有耐心聽的人才能聽懂它的意義。此女被銀狼收養之後,銀狼對她百般的疼愛。直到有一天銀狼發現一件事情,一切才開始發生了變化。浣花宮中鎮著妖女精魂,這妖女精魂中又包含無數的惡鬼,因此這浣花宮是極寒極冷極陰之地。銀狼之所以能存在這裡是因為他身上本就邪氣很重,可是這女子卻與浣花宮的邪氣相融合,對浣花宮竟然沒有一絲的不適應。初時他不明白,可是自從多了一隻被族群孤立的火狐之後一切都豁然開朗。火狐是妖卻忍受不住浣花宮的邪魔之氣,若不是得到銀狼的加持浣花宮是一刻都待不下去。可是一個看似普通的人類女子卻能和浣花宮完完全全的融合在一起,銀狼突然想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精魂被困在荷塘之中的妖女。他曾聽天帝說,若這世上再無惡氣便是妖女滅亡之時。因此為了不讓這個女子在他眼中消失,他便每日外出挑起外人對妖女的憎恨,另外一方面命令火狐將前來浣花宮鬧事的人皆當著那個女子的面剖心挖腹的殺掉……他以為這樣便可以長久的留這個女子在這世上,可是他不曾想他如此做,反倒是把這女子推到了風頭浪尖之上。他不知道千年前那個妖女早已有了人性,還有一個漂亮好聽的名字——蘇碧落。他不知道他如此做,只能加深上天以及萬民百姓的怨恨和擔心。他口口聲聲說最疼她的人是他,最愛她的人也是他,只可惜自己的自作聰明害死了不少無辜的人,也害慘了這個讓他疼了許久的女子!」他的話淺淺淡淡卻如當頭棒喝一般,一遍又一遍的敲擊在程月夜的心中。

    是的,華洛凌所說的皆是事實。他自從第一眼看見月下的碧落,心底便毫無保留的湧出了無數的疼惜與歡喜。他雖是天界銀狼,卻是冷傲寂寥之人,從未想過一個女子能深深的進駐他的內心。在他心中,早對她情意眷眷投注了萬分的心思。自他發現碧落與浣花宮有無比的融合之後,內心的焦慮代替了身上的責任。他不願看著她消失,於是就千方百計的招惹世人到鳳凰山上以討伐妖女之名增長碧落身上的惡氣怨氣。只是,從今日華洛凌的言語中,他回眸看向身後的事總感覺自己全部做錯了。

    「我不相信!我做得所有一切都是為落兒好,只有源源不斷的怨氣惡氣,天帝才滅不了落兒,落兒才會永遠的留在這個世上!」

    「程月夜你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這世上有人存在一天便會有一天的惡氣,根本不需要你煞費苦心的為她製造一些多餘的怨氣。碧落與其說是惡氣所聚不如說是盛放惡氣的器皿,若她萬念俱灰成妖成魔,那必是滅世之時;若她歡歡喜喜對這世上存有善念,那她便能吸收這世上惡氣減淡人心中惡念。」華洛凌徐徐道來,目光悠遠的注視著門外漆黑的雨夜。

    程月夜半晌無言,只怔怔的看著自己的雙手。

    一直以為碧落是曾經那個嗜血的妖女,初時愛上她便想著,就算她是妖女,他一樣可以愛她寵她。他雖是天帝派來鎮守浣花宮的銀狼,可是遇見了她便早忘記了身上的責任。腦海裡又出現第一次見她的時候的模樣,白白的小臉上不斷沖刷著淚痕,小小的身子遍體鱗傷如盤蝦一般蜷縮在灌木叢中。血色雙眸忽閃忽閃戒備的看著周圍的情況,眸色中掩不住的驚慌與無助,口中還念叨著:「娘,我不是妖女,我不是妖女……」自從與她相遇,心中第一次有了疼惜,不由自主的想傾盡全力的給與她所有的關懷與愛。

    只是……如今這份愛對於她卻變成了傷害她的元兇,他心中如何能不痛?

    突然間有些心灰意冷,佈滿血絲的雙眸緊緊地鎖住碧落的身形,向她走近幾步,大手攬住她的肩膀將她納入懷中。

    「落兒,從前是月夜哥哥做的不好,以為只要死很多人你便不會死,所以我很少時間來陪你。可是現在月夜哥哥願意用所有的時間去彌補你,我們一起離開這裡好不好?我會一直陪著你,再也不讓你受傷害!落兒……」

    輕輕揉弄著她的秀髮,驀的,手臂上傳來陣陣疼痛。

    程月夜與她拉開一段距離,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碧落血色的雙眸正惡狠狠地盯著她,利齒正狠狠地咬住他的手臂。

    「落兒……」手臂沒有痛感,可是心中卻失了一大塊一痛不可當。

    「落兒,過來,方纔你對我允諾過什麼?不是說好了和所有人都交朋友的嗎?」華洛凌聲音輕柔張開雙臂等著她。

    碧落血眸又瞧了一眼面色異常的程月夜,鬆開口轉身麻利的投入華洛凌的懷抱。

    「華洛凌,除了你誰都不能碰我!」她語氣堅定,又透著些許孩子氣,抱著他的腰身在他懷中慢慢的廝磨著。

    「好好,一切都聽你的!只是以後不許再那樣做,不然我會生氣,也會不理你的!」他柔聲恐嚇,換來懷中的人更加牢固的擁抱。

    程月夜僵立原地,四周的景色似乎一下子變得不真實起來,眼前相擁的男女像是畫中應有的景色,而他真真正正的成了局外人。曾經那個女子將他的懷抱當做唯一的避風港,在他懷中撒嬌、調皮、使性子,可是現在卻形同陌路,身邊被另一個人所替代!心中怨氣迅速聚斂,有一個聲音不斷地在心底盤旋著:你寵她愛她,可惜她卻始終不看你一眼,對你只有陌生,只有陌生……

    「華洛凌,不管碧落變成什麼樣,她都是我的!今日我要同你一決勝負,若我輸,從此向前走再不回頭;若我贏,你立刻消失再也不許出現!哼,怕是你沒有膽量同我挑戰吧!」他面色遂冷,聲音冰寒,「諸位今日在場也好做個證人,若我輸此生再不做糾纏!」

    白靜賢扶著燕亦辰往後退了幾步,燕衣仙則將問詢的目光投到了華洛凌的身上。

    「此話當真?」華洛凌笑若春風,將懷中的碧落推到燕衣仙身旁。

    「絕無半點虛言!華洛凌,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程月夜看著在他身邊乖順的碧落,心中怒火更甚。

    「好,請移駕屋外,莫要殃及無辜才是!」

    「哼,不需你多言!」

    屋外一片漆黑,偶有閃電白颯颯的光芒掠過,為這雨夜增添不少邪魅。兩人各據一方,靜待最後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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