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商人卡福所指的方向,法爾就這麼一直走著……他倒也算是輕鬆了,背上背著的那許多毛皮全沒了,倒也是落得輕鬆自在。
那卡福指的路倒也沒錯,他才走了一天半就到了一條大道上…也就是走的人多了吧。
不過這一路上的氣氛卻是凝重地可怕,一路上幾本沒遇到什麼人,就算是有,也是匆匆而過,根本不給法爾問詢的機會。以至於他到現在還不知道現在是哪年哪月,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內發生了些什麼……其實他本可以從之前的商隊那大聽到所有消息的,可是他不願意再去與那些說話打著彎彎的傢伙們猜心思、磨舌頭了。
終於在第三天的時候,法爾遇到了一個破落的村莊……到處都是些破敗而無人居住的房屋,好像是多年沒人居住了一般。只有一個老人在村子口有氣無力地曬著太陽。偌大的一個存在,他居然沒看到一個成年人,也沒聽到一聲孩童的嬉鬧。用他祖傳的成語來形容,那便是『十室九空』了。
「請問老人家,這裡是怎麼回事?村子裡的年輕人和孩子們呢?」法爾來到一個老人面前,有些遲疑地問道。
老人的灰色眼眸完全沒有生機,聽了法爾的問話也只是麻木地轉過頭來,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才緩緩地,好像是自言自語一般地說:「他們…他們在哪裡?又有誰能告訴我這裡怎麼會變成這樣的呢?」
這是一種多麼絕望得聲音啊!
「老人家,這裡不是你的村子嗎?怎麼你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嗎?」法爾有些奇怪,但又有些默然,他在隱隱間已經有了些猜測。
「是啊,這裡是我的村子……可是我三十年前就被抓去當兵了,以前還總盼著能夠早日打完仗回來,可是現在終於回來了,這裡卻什麼都沒有了。」老人的聲音還是那麼如一潭死水般的毫無波動,看來他已經完完全全的麻木了。
「您當了三十年的兵?那您今年多大了?」法爾對著這個當了三十年兵的老人家不禁地肅然起敬,不由自主地第一次用起了敬語。
「我十六歲去當的兵,也算是我運氣好,活到今年已經是四十六了,本來也早就絕了回家的念想,準備在軍營裡終老或是戰死算了。沒想到,這真正的大戰一來,那些個高高在上的將軍們就以精兵為由將我們這些上了年紀的老人都給趕了出來……」老人用一種平緩的語速敘述著,就好像在敘說一個陌生人的事情一般……原來他只有四十六歲,可看起來卻分明是七八十歲的樣子。
「什麼?您說要打仗了?您是怎麼知道的?」法爾聞言立刻心頭一驚,同時還不自覺地興奮了起來……兩國交戰,就是他復仇的最佳舞台!
「這有什麼,雖然那些長官沒說,可我當了三十年的兵,只要從軍營中的些許氣氛變化就可以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了。而在我離開前,那軍營給我的感覺就好像是一根緊緊繃住而隨時可能斷裂的弦,顯然是一場前所未有的大戰即將來臨了。」老人說到這裡有些驕傲……這也算是他在這三十年間唯一引以為傲的本事了吧。
「謝謝您告訴我這些。」法爾真誠地道謝,在這樣的老人面前由不得他不拿出最誠懇的一面。
「孩子,你是想要去『歐登堡』吧?你還年輕,我勸你還是別去了,到了那裡肯定會被他們抓進去充軍的,到時候不是戰死沙場就是和我一樣在軍營裡混一輩子。」老人用平淡的語氣告誡著法爾,或許他也沒指望法爾能夠聽他的。
「對不起。」法爾對於老人的告誡還是很感動的,他沒想到自己在遇到了商人卡福那樣見利忘義的人後還能碰上這麼個純粹的人…他是在為自己不能聽老人的忠告而道歉,也是在為自己不能幫助他而道歉。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就走了。此時他的心中早就沒有了那種對戰爭的渴望,倒是好像被老人的麻木傳染了一般,變得有些死氣成成。因為他發現,選擇戰爭來瞭解他家族的仇恨,或許是一個對他來說也不是什麼好的決定。
「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當年我當兵的時候也就差不多你這麼大吧?希望你別像我一樣…這麼活著,還不如死了…」老人嘴中唸唸有詞,看了會兒法爾遠去的背影,閉上了眼睛繼續曬他的太陽……或者說是等待死亡的來臨。
……
法爾告別了那廢棄村口的老人以後,懷著沉重的心情又是走了兩天…他這段時間也確實是越來越容易感慨了,他似乎變得有些多愁善感了起來。
這時候,他距離『歐登堡』已經很近了,而歐登堡的守軍似乎也知道了他的到來,還專程派出了小股部隊來『迎接』他。…其實他是很幸運地遇到了出來抓壯丁的部隊了。
沒有反抗,他順從地與其餘幾個被抓來的壯丁呆在了一起,然後被一路看押到了那傳說中的歐登堡…一座傳說中的不落雄城!
只不過法爾在這個雄偉的石頭堡壘上卻看到了別樣的色彩,聞到了別樣的氣息……它的石縫間流淌著無數暗紅色的血液,它的城牆下飄騰著濃烈地屍臭味兒,或許,它根本就是由人類骨架堆出來的吧?有林奇國的,也有凱盾國的。
他很奇怪為什麼這些部隊會這麼放心地把所有人甚至連名字都沒問就都給帶回來了,難道就不怕這些人中有敵國的奸細嗎?不過後來也就釋然了,他們也不過就是些小人物,隨時都有可能被當做炮灰犧牲掉的料子,又有誰會有閒工夫來管這些在大人物眼中不過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情呢?
……
不過到了這座歐登堡,法爾卻並沒有什麼時間去細細觀察這座讓他覺得被死亡完全浸透了的堡壘,他現在也不過是個小人物,他只是與那些新來的小人物們一道被看押在了一個冷僻的角落裡,還有不少手持武器的士兵看守著……對於這裡的守軍來說,他們這些人還不能算是他們的新兵,而只是他們的囚犯、不穩定因素。
但是法爾對於這些卻並沒有什麼過多的顧慮,他知道他們這些人很有可能就是些在戰鬥來臨後被第一批派出去送死的人,但是他只要有仗可打就行了…只要他表現得好,快速陞官想來也並不是什麼難事。
所以他只是在這個冷僻的角落裡找了個更安靜的地方一個人坐了下來等待著…據說在下午的時候還有一個由這歐登堡的最高統帥親自主持的動員會,哎,怎麼就這麼麻煩?不就是打個仗嘛。
法爾要當兵了,雖然是被抓來的……當然,那也是自願被抓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