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前的幾人,可說全是知道他對如夢心意的人,聞言之後,皆是滿臉憤慨悲慼之色。連帶著怪醫都忍不住了,看了身後靜立的幾人一眼:「你們該做什麼做什麼去,放心,在這世間,有我怪醫,是誰想死─都死得成的麼?」
雖說此話甚是狂妄,但也總算是給大家一顆定心丸。
等阿全等人都退了出去,皓天無力地朝怪醫問了句:「醫者,救的只是人身,卻能救得了人心麼?」
怪醫把個白眼朝他一拋:「你的心關我屁事,能救你心的、該救你心的人不是我,而是她……」
正在這時,房門外有人輕叩,皓天不解地看了過去,弱聲道:「華叔,門外之人聽來聲音好似有些熟悉,會是誰?」
「讓他進來你不就知道是誰了麼?」只是大家的關係都有些拎不清了,不知道他見到來人會是什麼反應。
「好,你讓他進來吧。」他的話音雖然因傷弱了些,但外面的人卻好似耳力極好,已聽見了推門而入。
「白虎見過公子。」
「白虎?你怎麼來了?」皓天的臉色本就蒼白,這下看起來倒有些血色了,看起來倒像是微怒之中。
「公子,我家主子、夫人擔心您受傷之後諸事不便,怕地方官員為此懈怠,所以命白虎前來聽候您的調遣。」
「哼!東方玉讓你來就可以了嗎?他為什麼不讓夢兒來?我用不著他假好心,這裡一切正常運作,此次也少不了他的功勞一份。」這話,絕對是氣話來的。
「這──,公子,是這樣的,朝廷已經下撥第二次銀款,還有京城募捐來的各種民用物資近期也會送達,京城的那些個官員來了,都喜歡找個熟臉的來監督著他們,您受傷了之後,主子也怕您勞累不是?至於這功勞嘛,我家主子又怎麼會搶這功勞呢?」
冷皓天此行,打著的就是月之聖女的旗號,要知道月之聖女可是他家主子的親生女兒不是?這搶來干鳥:「夫人這幾日怎能離京?皇上壽誕即將到來,這幾日京城裡個個都在忙,到時候壽筵之上,不見了逍遙王妃事小,這各國使臣見不月之聖母,那可是找不出好的說辭了。」
哼──
「就知道那東方玉自私。我都傷成這樣了,還不許如夢來看我、安慰下、陪伴我幾日,他就這麼怕我?」
若是換做旁人,肯定會聽得個雲裡霧裡的,可這怪醫與白虎,都是東方玉的親信,他犯不著那麼累的去掩飾什麼,偏偏要把這醋意表現出來,那又如何?
白虎沒答上話呢,門又開了,是憐兒去而復返,送來了骨頭湯熬製的粥點。白虎把個滾圓的大眼骨碌碌一轉,不說話了,等他用完了飯再說吧,正想告退了下去,誰知道這皓天公子根本就沒打算放過他。
「你馬上傳書回去,就說我奄奄一息了。」
啊──
白虎愣在當場。
怪醫嘴角直抽,忍不住罵了一句:「大侄子,你是在誣蔑老夫的醫術和稀世之靈藥?你夠愚蠢,以為主子會信?」
他曾經醫治過比他傷得更重的人,他這『續玉膏』用了九九八十一種藥材精製而成,再加上他師門秘傳獨門內力,由他親自施展出來,還治不好一雙腿?何況他這腿骨又沒粉碎,明明就是心病導致俗醫都治不了而已。
「別口口聲聲的主子奴才的,他又不是我的主子,少在我面前這樣說,我聽著煩。」都說生病啦、受傷之類的人心情不是很好,看來無假!現在皓天的心情就不是很好。
「得!王爺是我們的主子,您雖然不是我們的主子,但您是我們夫人的人,呃,尊敬的人,所以您也就別計較那麼多了行不?
一向穩重不多言的白虎,居然如今也話多起來了,看來啊,這安逸的生活過多了,人的性格也似乎會跟著變一些,何況有個如夢那樣不看低任何人的夫人,他們這日月山莊的四堂堂主原來不苟言笑的性子也都被腐蝕了,個個都有了自己的主見,不錯,忽忽……
白虎的言語,噎住了皓天,他冷冷的酷酷的望著白虎,彷彿要吃人一般的眼神,可白虎不以為杵,還挑釁地回視過去,雙手抱在胸前,一副──看我做什麼?我有說錯什麼嗎……的表情。
「公子,您的藥煎好了。」
小九端著碗藥走了進來,適時地插入二人的目光對視中,也成功地轉移了皓天的視線,不過,小九端著托盤的手,有些微微顫抖,怎麼看都一副賠罪的模樣。
她自作主張跑去京城找東方玉和如夢要怪醫,公子會不會責罰她?會如何責罰?是大發雷霆怒斥?還是直接命她自殺謝罪呢?
硬著頭皮放下托盤,低著頭捧起藥碗呈上,看都不敢看公子一眼,誰知道冷皓天突然來了一句:「我這小九姑娘就是好,這麼關心本公子,看來本公子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來,侍侯本公子把藥喝了。」
他的話,如果是語氣正常的話,說出來大家倒是會心中感念做主子的體恤下人,不忍責罰於如此衷心耿耿的丫頭,可是,他今日說話本就有些無力,又兼著放軟了語調,憐兒聰明透頂,乍一聽,就覺得自己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可小九居然還不知死活地抬起眼眸,水汪汪的大眼睛裡笑意滿滿的,開心得很啦。
誒──
高興地應了一聲,小九忙側身坐到了床前,擺出一副要喂冷皓天喝藥的樣子來。
旁邊幾個人,都交換了意味深長的一眼。
特別是白虎,冷冷地看著這一幕,似笑非笑著呢。
而怪醫把個彎彎的眉毛一挑,撇了撇嘴,做了個怪怪的表情,還嘟了下嘴,怎麼看都有古怪。
阿全張了張嘴……
憐兒使勁地盯著小九看,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了。
皓天呢,則酷酷地,又怪怪地唇角帶笑,看不出是喜是怒是憂是愁,低眸看著小九認真地執起調羹,輕輕地攪了下藥汁,盛滿了一勺,嘴兒還輕輕嘟起,象徵性地吹了吹,又把調羹湊到唇邊試了下溫度:「公子,不燙了呢,來,快喝吧。」
喝,當著白虎的面,喝了小九你體貼又溫柔的少女喂的藥,這事兒要是白虎傳到如夢的耳朵裡,咱家的公子這輩子還有機會麼?要知道,如夢姑娘可是把她們家公子當成了私有物品的,兩人雖然名為丫鬟,其實也只是隨身女弟子,舉凡皓天所有的飲食起居,全部都是阿全和大牛照顧著的,女子根本近不得他的身,也是他自己一直這樣要求著的。
完了──
知道冷皓天心情故事的人,都傻了眼,卻不知道怎麼去阻止這事兒,誰知道大牛突然走了進來,粗聲粗氣地道:「小九,把藥給我。」也不管人同不同意,直接伸出大手把藥碗端了過來,另一隻手一扯,就把個小九從床沿上扒拉開了。
小九一個啷嗆,跌跌撞撞幾步後才站穩,氣惱地跺著腳朝大牛嬌喊著:「大牛,你幹嘛這麼用力啊?害人家差點兒摔一跤,少爺,您都不管管他。」
大牛轉過頭恨恨地盯了她一眼,回過頭來朝冷皓天道:「少爺,喝藥。」夠簡單,夠直接,還順手把調羹朝床頭櫃子上托盤中一放,直接把碗沿湊到了皓天嘴邊。
皓天那幽幽雙眸把這一切看在眼底,沒說任何的話,只眼也不眨地咕咚咕咚……把藥喝了進去。
而白虎估計覺得沒什麼軍情可刺探了,咧唇一笑:「公子,白虎先告退,您喝了藥好好歇息下,得空白虎再來看您。」說完,就這麼瀟灑地退場了。
怪醫扁了扁嘴,等皓天把藥喝完,上前搭了脈,檢查了下他的腿後,囑咐了一些必要的醫囑後,也背著手兒出去了。
「憐兒,你幹嘛掐我?不疼啊?有什麼話就直說唄,這麼神神秘秘的做什麼?」
小九沒好氣地朝著憐兒吼,一隻手倏地拿起,在另一隻胳膊上使勁地揉著,沒搞懂憐兒到底是什麼意思,又是遞眼色又是掐的。
阿全鬼機靈一般地跑到房門邊,探出頭去四處看了看,縮回身子緊緊地關攏房門,這才跑到床前站好了,這模樣,怎麼看都在防備著小九衝上前來似的。
皓天的眸,黯了又黯,悠悠地道:「你們這又是何必?她不會知道,就算知道了,她也不會在乎的。」
「她?哪個她?知道什麼啊?又在乎什麼啊?」小九還沒轉過彎來,在一旁嘟起可愛的小嘴兒。
「你個笨蛋。」憐兒又伸出魔爪,想再掐她一下,卻被小九躲開了,叫嚷著道:「憐兒姐姐,到底怎麼回事嘛,你為什麼一直掐我?難道我長得那麼可愛,可愛到憐兒姐姐恨不得多掐我幾下?」
眾皆白眼,憐兒乾脆把她拉了出去,單獨教育去。這種事兒,別當著少爺的面提。
阿全也跟了出去,房裡阿牛暫時侍侯著,他膽子大,跟隨皓天的時間久吧,乾脆開口來了一句:「少爺,您要是這樣一做,被那白虎告訴了王爺,那王爺對如夢一說,如夢會不相信白虎親眼所見嗎?」
「反正,她的心裡只有東方玉,哪裡還顧得我?她不就想著要找個女人讓我娶了,她才有借口拋棄我麼?我如她的願有何不可?」皓天帥哥氣著呢,怎麼聽,他說的都是氣話。
「少爺,您都苦苦的守了那麼久了,您的心意我們都看得到,再說了,如夢對您又不是真的無心無情,您要真的這麼做了,到時候,後悔的不是我大牛就行,哼──」這小子,居然敢冷叱他的少爺,真的是要反了天了。
「大牛,我──」
「您怎麼?」
「一個多月沒見到夢兒了,我好想她……」
「她會來的。」
「真的?」
「蒽……」
真的假的誰知道?這世上的事兒,誰說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