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如夢與皓天雙雙走出無情谷時,已是三日後。
為祖師爺守靈三日,以皓天的孝心本意是不是守靈三年,也應是百日,也是為人徒孫應做之事。祖師爺醉心於浩瀚武學終身未娶,對於皓天來說,是一種緬懷,也由一種對祖師爺如此執著的敬佩,可師傅說,祖師婆婆明瞭他的心意,形式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記得祖師婆婆臨終時的吩咐。
雖無血緣,但畢竟乃他實質上的武學授業恩師。而用這三日時間,皓天在這無情谷中無日無夜地守候在靈前,也靜下了心潛心鑽研著祖師爺留下的武學心得,所以,如夢也不打擾他,只是默默地每日送上素食三餐。
出谷,不為其他,只為還有對家中父母之孝,所以林道長將他們二人趕了出來,只說他會在此守孝三年。
有兩人默默地跟隨在了皓天身後,以護衛之姿等候在谷旁,其餘人等留在此地守護。
「師傅,徒兒走了。」皓天掀衣朝林道長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頭,師傅親自前來送別,皓天心中也很有一番感慨。
林道長現在倒是坦然接受了皓天的重禮,手輕揚,一把折扇到了皓天手中:「為師雖然只有你一個徒弟,卻未盡為師之責,今得你祖師爺傳授一生功力的你,切忌狂妄驕縱,凡事三思而後行,我無情谷中人一向與世無爭,你們也不可在谷外炫耀自身,武學之道,強身健體為首,懲奸除惡也乃我輩中人之責,但最重要的是惠澤天下,救苦救難。」
「是,徒兒謹尊師命。」
林道長親自扶起了皓天,轉過身朝一旁的如夢道:「我本方外之人,對紅塵俗事不該過問,但你們二人一直以來的相處卻也讓我頗為疑惑,究竟你們二人之間是有情?還是無情?我不知,也不問。但是既然如夢腹中孩子都已快六個月了,那麼皓天你也得回去請了你父親恩准,給她應有的名分。」
如夢的眼,快速地眨了眨,沒做聲。
這道長憋了三天都沒問,樓中弟子們也沒問,到現在大家都沒空、也不想去搞清楚狀況,這倒省了她無數解釋。沒敢看皓天,她自己把頭朝一邊轉。
皓天卻做出了與她完全不同的反應:「徒弟一定尊從師傅之命,絕不會委屈了夢兒,只是師傅,不是徒兒不願,而是如夢她欺負了徒兒卻不願負責。」
噗嗤一聲,後面真的很正經的隨從們笑出聲了,也不知道是誰起的頭,其他人不由得跟著笑了起來,哈哈哈的大笑聲,讓如夢的臉上燒得不行。
「冷皓天,你胡說,我什麼時候把你吃了?」腳兒一跺,轉身就朝外面的路上跑去。
「呵呵呵……」
身後傳來的笑聲,是谷中眾人壓抑的情感。
「夢兒小心,別跑啊,小心摔著……師傅。」
林道長微微一笑:「去吧。」
「是。」
皓天快速一揖,跟上了前面那跑得讓他心驚肉跳的身影,天呢,懷孕六個月的女人也能這樣跑?是不是想嚇死個人?
連連起落,終於在離谷幾里遠之地才將這個不聽話的女人逮住:「我叫你別跑了,夢兒,你不要嚇我好不好?」
如夢甩開胳膊上的手,臉頰上的紅暈猶在,氣憤地吼著:「誰叫你在道長面前亂說話的?害得我連招呼都沒打就跑了。」
皓天臉上那笑啊,簡直是得意得要命:「我沒亂說,是你自己亂想,我說的是你欺負了我,又沒說你把我吃了啃了;再說了,你既然對我什麼都沒做,你臉紅幹嘛?還有,當初你為何要拚命護著我?你怕我受到傷害不是嗎?」
不說還好,一說如夢的小臉蛋上,瞬時冷凝,『哼……』
也不知她在發什麼火,反正是轉身就走。
她當然不能說自己為什麼發火,因為她氣的其實是那魂歸天外的老爺爺,找自己的徒孫嘛,用得著那麼神秘?害得她當時把什麼都忘了,只想著不許有人欺負她的皓天,那是人的第一反應。
「夢兒……你不要生氣嘛,你一生氣我就心裡咚咚咚的亂跳,不信你摸摸看。」皓天上前執起她的手,扳過她的身子後將她的手朝自己的胸口上一放。
後面跟隨上來的兩名少女,互相看了一眼後,非常有默契地把目光轉向了地上,慢吞吞地拉遠了距離。
如夢卻輕輕地將手從他身上抽離:「少爺,我們走吧。」
心,這下打著鼓兒掉進了深淵。
為何要把一顆熱切的心繫在這反覆無常的女人身上?簡直是自找罪受。
「夢兒,叫我名字!我不許你再叫我少爺。」帶著一種貴少爺的刁蠻無禮,帶著一種自身功力提高數十倍的霸道,皓天飛身上前攔住了如夢的去路。
如夢把身子一側,繞開了他走。
但是已經漸趨笨重的身子,又怎能靈活地閃過如今功力倍增的皓天?
手兒再一次被抓住,另一隻手臂穿過了她的腋下緊緊地抱住了她的──肚子,又環上了另一隻,耳畔還在這要死的曖昧情況下傳來沉沉低語:「夢兒──」
如夢無論如何掙扎,也逃不住這溫柔的陷阱了,心中又想著身後有人跟著,又氣又羞地低聲吼著:「快放手。」
「不放。」
很堅決的說法。
「除非你喚我名字。」補充了那麼一句,這樣算不算威脅?
「少爺,放手。」
她還就倔上了。
「不放,說不放手就不放手,你當我說話不算話?」
汗,這小帥哥怎麼這麼無賴?以前雜就沒看出來?
不過,本姑娘向來不受威脅,這兩個月不是看在同在這幽靜得實在是難受的地兒呆著找不到路走出谷,本姑娘會乖乖的呆在這裡麼?
假得要命的人,其實就是如夢了。
「那我說的話,你是不是就不聽了?」
如夢這話一出來,皓天的身體明顯地僵了下,總覺得她這話哪裡有點兒怪,愣了好久才把她身子試著扳過來:「你說什麼?要我聽你的話?」
如夢的眼眸也睜得老大,有沒有搞錯,自己怎麼這樣說話來著?呼地用手將這亂說話的小嘴兒給摀住:「我什麼都沒說。」模模糊糊的語句從指縫中溜了出來,把個皓天將她恨了又恨。
「夢兒──」他咬著一口大白牙開口道:「你這口是心非的女人。」嘴裡在說,手也沒閒著,狠狠地抓下她捂著小嘴兒的手,卻被她輕輕一扭跑開了。
還跑?
跑得掉麼?跑得過麼?
這女人頂著個大肚子也能跑,簡直是奇跡,只是,既然你精力那麼好,那本少爺就奉陪著。
不緊不慢地跟在了她的身後,始終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直到……
直到漸漸地她好似感覺到了什麼,也或是笨重身子的她跑累了,漸漸地停了下來,所以,長臂一伸,直接帶入懷,讓她那柔軟的後背全數靠在了結實的胸膛上,用帶著威脅的沙啞低音蠱惑著她:「夢兒──」
「蒽。」她好像身子在輕輕顫抖著。
「夢兒──」
「說話就說話嘛,別靠那麼近好不好?」如夢感覺到自己的腿都快軟了,也不知道是跑累了還是雜滴,只是這聲音,哪裡像是在拒絕著他的靠近?
「夢兒──」
軟軟的熱氣,呼在了耳邊,撩撥著沉寂了太久的某根神經,扯動了身子的輕微顫抖,扯著了內心那柔軟的感覺。
「蒽……」這一聲,是回應?還是……
軟軟的唇,緩緩地在她耳垂游移著,是在添?還是在啃?為什麼渾身上下都有小螞蟻在爬?
「不要……這樣,皓天……」
終究是在糊里糊塗中還殘存著一點兒理智,為什麼自己會那麼剛好的把腳步停在了路旁的拐彎處?這裡豈不是成了勾引良家少男的曖昧之地兒麼?
「夢兒,我……」隨著這無法壓抑的情感在體中亂竄時的感覺,皓天的唇漸漸地轉移到了她的面頰,漸漸地接近了那渴望太久的紅唇……
「好,好!你們,你們……你們找死。」
一聲聲含著漫天怒意的字眼,在不遠處如驚天炸雷一般響起,膠著的身軀倏然分離,如夢因著奔跑因著曖昧情愫漸升的嫣紅雙頰也在剎那間煞白了。
「玉──」
「別叫我。」
一聲晴天霹靂般的怒吼,夾雜著雷霆般的來勢,快得讓人看不清,漫天的怒火漫天的怒氣化為了招招奪命的招勢向二人襲來。
「休得傷害我家公子。」
兩聲如翠鸝出谷般的嬌斥聲後,兩道輕盈身影,如飄絮一般的迎之而上,在皓天摟著如夢堪堪避開之後,兩名身著素白衣衫的小姑娘在一瞬間接住了東方玉的招式,快速的身形移動中。
他是一個男人,一個尋了心中所愛三個月的男人,這三個月來天南地北的尋找著她的蹤跡,心中的擔憂心中的愧疚無處宣洩,多少個日日夜夜他的內心置於冰天雪地中煎熬,多少個清晨他踩著薄霧起身;多少個夜晚輾轉難寐;
為她擔憂,為她心焦;恨自己身為武林中信息來源最為寬廣的日月山莊莊主居然得不到她丁點兒消息;恨自己身為一國輔政王爺權傾朝堂能保護一國之君、保護江山安寧,卻保護不了心愛的女人。
可誰知,冥冥中彷彿有什麼感覺在指引著自己,鬼使神差地飄身進了這群山峻嶺,果真找到了心中時時糾纏在心頭的倩影,可誰知卻見到了讓人即將爆炸的這麼一幕,心中的怒意在此時足可毀滅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