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愣在原地,咀嚼著她話裡的含義,最後也是唯一的孩子,她會幫我好好照顧這個孩子。不,我的孩子不用她來照顧,如果我佔據了她的身體,那麼她是什麼呢?我的恐懼無法抑制的氾濫,胸膛劇烈的一起一伏,我向著她離去的方向跑去,「別帶走我的孩子,求你,別帶走我的孩子!」我瘋狂的大喊,卻一跤跌進了深淵。
我感覺到一片冰涼的東西放在了我的舌根底下,一雙手在我的肚子上不停的按摩著。我深深的透了一口氣,彷彿堵塞了許久。胤禛焦慮、顫抖的聲音充斥在耳膜裡,「太醫,救萱薈,快救萱薈,不要保孩子,保萱薈!」
不!我拚命的睜開眼睛,伸出手去抓住我眼前正忙碌不停的手,用盡最後的力氣,「救我的孩子!」
胤禛的臉突然在我眼前放大,他眼中的痛苦與掙扎、恐懼與哀傷,就像針一樣猛地往我的心裡刺去。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沒有了疼痛,那感覺彷彿又回到了我剛剛穿越而來的那個時刻一樣,只是這一次我的身邊多了滿臉疲憊,憔悴不堪的胤禛。
看到我醒來,他彷彿長出了一口氣,握著我的手,放在唇邊慢慢的摩挲著。看著他,我真是覺得心如刀割,早就已經有了的認知,這會兒竟變得模糊起來,我怯怯地問:「孩子呢?」聲音小得幾乎我自己都聽不清。
他一震,眼圈濕潤的看向我,艱難地說:「萱薈,我們還會再有孩子的!」
我的心猛地揪緊,閉上眼睛,任淚水緩緩的順著臉頰流淌。
「萱薈。」他的聲音滿是無助與淒惶,讓我的心痛上加痛,幾乎痛得快要窒息了一樣。
張開眼睛,攥緊他握著我的手,我的內疚在急速的漲大,「對不起,我竟不能給你一個孩子。」
他的眉心霎時擰成了一團,淚,順著眼角靜靜的滑落下來。
康熙巡幸畿甸回來,便下旨將胤礽復立為皇太子,並且分封了其他的皇子。胤禛被封為雍親王。
府內在大宴賓客,而我還沉浸在喪子之痛中。看來我與胤禛的喜事從來就沾不到邊兒,越是他的好日子,就越是我心痛的時候,府內的熱鬧非凡越發顯得我這裡更加的冷清。
他是雍親王了,那麼他離成為雍正是不是只差一步了呢!想起昏迷時,夢裡的那個萱薈和我說的話,看來胤禛從前並不怎麼喜歡她,如果不是因為我變成了她,胤禛應該不會這樣寵愛她吧!想想胤禛這些年來對我的專寵,是不是我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了他的命運呢!或者本來的他應該是姬妾成群的,或者本來的他應該多子多孫的。還有那個叫弘歷的孩子一直都還沒有降生,他是日後的乾隆皇帝,如果因為我的出現而使這個孩子不見了,那麼中國日後的歷史又該怎麼辦呢!
越想心裡越沉重,越想心裡越害怕,我從來都不想參與到歷史當中,更不想影響了胤禛的命運。所以,對於他的政事我從來都不過問,更是盡量避免出現在康熙以及其他的皇子福晉面前。因為我不確定自己一句話語、一個行為會產生什麼樣的影響。如果我瞭解清朝的歷史,我會努力促成它向著既定的方向發展,至少我會知道什麼是我該做的,什麼又是我不該做的。可是偏偏我就是不懂歷史,這讓我洩氣,更讓我悔恨。
看著眼前一直忙來忙去的斂晴,我突然有了一個想法。我承認這想法深深的傷了我自己的心,可是我不想成為胤禛的絆腳石,就算是對夢裡的萱薈有個交代,我也要保護我們共同的男人。
「斂晴,」我輕聲的喚她,「幫我梳妝。」
斂晴一臉驚喜的望著我,對我的突然振作,既意外又興奮。她興高采烈的為我梳起了小兩把頭,就是將頭髮從中間平分左右,各扎一把,再分別盤成髻。這種髮式很適合做家常打扮,在皇宮裡也非常的流行。因為都是自己的頭髮,所以不適宜佩戴金銀首飾,我便讓斂晴為我插上了一朵時令鮮花。臉上塗了一層薄薄的胭脂,我對著鏡子將自己刻意的打扮了一番。換上一身我最喜歡的粉紅色的旗裝,鏡子裡的自己果然變了個模樣,只是那彎彎的眼裡,卻無論如何也掩不去淡淡的哀傷。
我讓斂晴吩咐廚房給我準備一桌宴席和一罈好酒。並讓斂晴到前面候著,等前面的宴席一散,就讓她把胤禛請到我屋裡來。
胤禛邁進房門,看到盛裝打扮的我不禁一愣。我帶著微笑裊裊娜娜的走了過去,福了福身,說:「恭喜王爺,賀喜王爺。妾身給王爺道喜了!」
他走過來,拉我起身,有些啼笑皆非地說:「你這是唱的哪一出啊!」
我笑著拉他坐在桌邊,為他和自己斟滿了酒。他靜靜的坐在那裡,眼珠隨著我的身影轉動。舉起酒杯,我對他甜甜一笑:「對不住,今天沒能出去幫你招呼客人,我自罰一杯給你賠罪。」一仰頭,我一口喝了下去。他伸手來奪我的杯子,卻慢了一步,我向他亮杯底的時候,正看到他的手停在半空中。「萱薈,你這是怎麼了?」他皺著劍眉,一臉的擔心。
酒順著食道緩緩的流進胃裡,熱/辣辣的,卻讓我一陣暢快,彷彿這麼多天終於有了感覺,終於發現我還是活著的。我對他笑了笑,輕聲安慰著,「別擔心,我好得很,只喝一點點不礙事的。」
他看我一臉笑容,彷彿也放心了許多,展開了眉頭,也將桌上的酒一飲而盡。
我復又倒滿了杯中酒,「這一杯,我還是要向你賠罪,難為你看了這麼久我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樣。」說完,我又乾了杯中酒。
他的目光變得深邃起來,沒有說話,只是陪著我將酒喝了。
我剛舉起第三杯,他一下子握住我的杯子,連帶握住了我的手,扯著嘴角說:「你是打算把我灌醉,還是打算把自己灌醉。嗯?」
我順勢偎向他的懷裡,兩杯酒下肚,我的臉已經開始有些發燙,明明臉上還掛著微笑,可是眼淚卻不自覺的流了下來。他見到我腮邊的淚,不禁一怔,隨即眼光變得柔軟起來,低低的叫了聲我的名字。
我在他的懷裡抬起頭,雙手摟住他的脖子,眼光有些迷離,「王爺。」
他點住我的嘴唇,「我還是喜歡聽你叫我的名字。」
我漾起一抹笑容,踮著腳尖輕輕將一個吻印在他的唇上,「胤禛,你喜歡現在的我是嗎?和我的容貌比起來,你更喜歡我的性子是嗎?假如我說我並不是從前的那個萱薈,你依然會愛我是嗎?」我的問題一個連著一個,彷彿根本不想給他時間回答,我想要和從前的萱薈徹底的分離,即使我不得不寄居在她的身體裡。我不能告訴胤禛我是個穿越者,卻想要讓他把我和從前的萱薈徹底的區分開。我知道我很矛盾,可是在我做出了那個決定之後,我急於想知道他的想法,儘管我是那樣害怕他的答案。
他有片刻的沉默,眼光犀利的看著我,彷彿想要從我身上找出線索。他的眼裡沒有驚訝,甚至沒有奇怪,而是一種淡淡的瞭然。
我心神不寧的望著他,感覺胃裡翻騰著,像有一股熱氣衝進了腦子裡,混混沌沌,偏又異常清晰。
「我早就知道你根本不是從前的萱薈了,不過不管你是誰,我都感謝老天把你賜給了我。我喜歡現在的這個你,更喜歡你的性子,我不管你是誰,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女人。」
他的話讓我熱血沸騰,更讓我感動莫名。我扳著他的脖子,眼角掛著淚痕,吻著他的嘴唇一下又一下,心裡暗暗的告訴自己:「我的選擇沒有錯,我的決定也不會錯!為了眼前的這個男人,我願意捨棄我所有的驕傲!」
胤禛用雙手捧住了我的臉,制止我一直親吻他的行為,他的嘴角帶著笑意,邪氣地說:「原來你是想要灌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