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歌幽韻之冷顏暖心 第1卷 第4章 立威(一)
    立威——形勢逼人強。

    齊那圖是貝勒府裡的老人兒,從胤禛開府建衙起,就一直在府裡伺候。他的手藝精湛,所以是專門給胤禛置辦餐食的大廚子,在廚房裡地位卓然,甚至凌駕於廚房管事之上。他住的屋子就在大廚房旁邊兒,沒走多遠就到了。還沒進屋就聽到裡面的說話聲。

    「去瞧瞧吳管事怎麼還沒回來?再不回來爺我的酒都喝沒了!」一個有些蒼老的聲音啞著嗓子說。

    「是,聽說好像是福晉到廚房來了。吳管事總要伺候完了才能過來。」

    「福晉來做什麼?呵呵,沒事兒!咱們福晉最是好脾氣的,估計是來吩咐要給咱們爺做些什麼補湯之類的。」蒼老的聲音大喇喇說著,竟好像他有多瞭解我這個福晉似的,「滋吧」一聲,彷彿他喝了口酒。

    吳管事正想說話,被我一抬手制止住了,他的臉已經不再紫漲,而變成了青綠色。我看了他一眼,就邁著步子向房間裡走去。

    一推門,「霍!」好大一桌子菜,桌上的火鍋還「滋滋」的冒著白煙,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蜷著腿坐在炕沿兒上,旁邊還有兩個小廝伺候著。見我帶著虞總管、吳管事進來,三個人都瞬間傻了眼兒。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廚房裡的資費會這麼多,敢情兒這些人損公肥私,自己也過起了大爺般的生活!

    齊那圖臉上有些訕訕的,不過看到是我,卻好像很快就調整了過來。下了炕一躬到地,「奴才給福晉請安,福晉吉祥。」我壓著心裡的火氣,淡淡的應了聲:「起來吧。」

    齊那圖站起身來,剛抬頭笑著想說話,見我冷著臉兒,他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臉上。我用手一指他,「跟我到廚房來。」說完便轉身走了出去,只留下一屋子呆愣在那裡卻莫名其妙的人。

    我率先領著眾人又折回了大廚房,拿過小竹子懷裡抱著的笸籮,一探手攤在齊那圖的眼前,「這些個魚是怎麼回事兒?」

    齊那圖微一怔,隨即眼角兒帶著不屑,撇著嘴說:「回主子的話,這些不過是做菜剩下來的廢料。」

    「哦?」我提起其中一條只剁去魚唇的魚,扔在他眼前,語帶譏誚地說:「這廢料還真是大得很!」

    齊那圖眼睛一翻,對著我竟然大聲的叫了起來,「主子是什麼樣的人,難道要用這樣殘缺不全的魚做來吃不成!何況咱們府裡從來都是這個規矩。」

    他的衝動除了我覺得意外,其他的人似乎都沒有什麼反應,反而都像是看好戲一般的盯著我。我挑眉,「過去怎樣我不管,我只管從今兒以後的事兒。這些魚難道不是漁夫們辛苦打撈上來的嗎?難道不是花錢買來的嗎?難道不是給人吃的嗎?別說咱們府裡,就是宮裡恐怕也沒有這麼浪費的。從今兒起,食物用料以物盡其事為要,如果再讓我看到這般浪費,我定不輕饒。」

    齊那圖的臉倏地變了顏色,「主子的意思是以後什麼爛菜餿肉的,都可以拿來做料子用了?」

    這個人還真是不知好歹,我留著面子沒有指責他公款吃喝,他居然還和我卯上了。我盯著他那吹鬍子瞪眼睛的神情,盡量壓著心裡冒出來的火氣,「怎麼,齊大廚連基本的道理都不懂了嗎?該怎麼制備餐食還要我教你不成?竟然說出這等混賬無賴的話來。」

    齊那圖的臉「騰」的一下變得通紅,不過他仍然梗著脖子,一副不服氣的樣子,「主子從前是許了奴才可以統管爺的餐食的,更何況原來在福晉娘家府邸時,也是這個規矩,福晉竟忘了不成。」

    他這話一說出口,我一下子便懂了,原來他竟是「我」娘家帶來的人,怪不得他這麼有恃無恐,怪不得其他人都是一副看好戲的模樣。我穩了穩心神,決定只再給他最後一個機會,「現在是在四貝勒府,我剛剛也說過,過去怎樣我不管,從今兒往後要照我說的去做。聽懂了嗎?」

    如果他老實的回一句「是」,這件事情也就過去了,可是這位倔老頭卻偏偏不理我給他的台階,硬是要和我作對到底。「福晉說的規矩,齊那圖老了,恐怕一時半會兒學不會,就像福晉也不會片魚剔刺不是!這就是個人有個人的命,個人管個人的活計。」

    這話再清楚不過了,就是警告我別多管閒事。看來我這嫡福晉從前是一點兒威信都沒有,竟然讓這些下人僕從當面說上這麼一大車無賴泥腿的話。可我卻早就不是從前的萱薈了,他們的算盤怕是打不響了。我走到齊那圖的跟前,對上他那雙有些渾濁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如果我會片魚剔刺,你又怎麼說?」

    齊那圖明顯一怔,隨即道:「如果那樣,奴才就照福晉的話去做。」

    「不,」我的聲音斬釘截鐵,「如果我做到了,你就收拾包袱馬上走人,離開我這貝勒府。」

    齊那圖倒吸了口冷氣,被我的氣勢逼得向後倒退了一步,不可置信的死盯著我,喘氣的聲音也變得越來越粗重起來,他低了頭想了想,卻仍然憋著氣抬起頭來,一梗脖子,強硬地說:「那奴才就試目以待。」

    我微微一笑,我要的就是這句話。而此時廚房裡的人早就都傻了眼,明明廚房裡站著二十多個人,卻彷彿靜得只剩下我和齊那圖兩個人一樣。我挽了挽袖子,就要找水來洗手。這時虞總管終於緩過神兒來,上前對齊那圖厲聲道:「混賬,竟然敢和福晉叫板,我看你這老頭是真活到頭兒了,還不快給福晉賠罪。」

    齊那圖似乎也有些悔意,只是這老頭太過倔強,他似乎豁出去了,就是最後要被攆出府去,也不肯向我低頭,向我服軟。

    我也不去理會虞總管他們在那邊呱噪,洗了手,便隨意走到一處案板邊,拿起一條魚和菜刀來,輕車熟路的開始刮魚鱗、開膛破肚,又將魚肉一片片的剔了下來。開玩笑,本姑娘一個人生活了這麼多年,有什麼家務事會難得倒我,別說片魚這樣的小case,就是南北大菜我都做得有模有樣。看著這條魚在我手裡變成了一根整刺,所有人的嘴巴都張得老大,彷彿見了鬼一樣。

    我用手絹擦了擦手,走回早已驚呆在那裡的齊那圖跟前,「怎麼樣?我做到了!現在該輪到你了,收拾行李,你可以走了。」

    「噗通」一聲,齊那圖重重的跪在了我的面前,「奴才知罪,請主子責罰,只是還請主子看在奴才在府中多年的份兒上,讓奴才留下來吧!」

    「我給過你機會,是你自己放棄了,這會兒又何必來求我。」說到底,我心裡的氣可還沒有消呢!

    吳管事沉默了良久,這會兒終於找到了一個說話的機會,他轉到我跟前,跪在齊那圖的旁邊,低著頭恭敬地道:「主子,老齊在府裡這麼多年,一直辦差都還謹慎。而且他是專門給爺做餐食的廚子,要是攆了他出去,怕爺那邊也不好交代。」

    我搖了搖頭,要是換了別人,饒也就饒了,只是齊那圖既然打著是我娘家人的旗號,今天如不辦他,就憑著他和我說話的態度,恐怕日後府裡的人又會重新打回從前「萱薈」時代的原形不可。我硬了硬心腸,冷著臉說:「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這也是我無能為力的事。至於爺的餐食,今天晚上就由我來負責。至於你,吳管事,」吳管事立刻抬頭看我,「找到一位讓爺稱心如意的大廚,這差事就交給你了。我限你在明天晚餐之前把人找到。」吳管事的肥臉頓時拉了老長,剛想張口說話,便被我搶先堵了回去,「若是找不到,那麼明天收拾行李走人的就是你!」一聽這話,吳管事連忙低頭道了聲「是。」

    我回過頭去環視了一圈一直僵立在我背後的那些廚子們,清咳了一下,「所有人各司其職,準備晚膳去吧。」我的命令經過這麼一鬧變得異常好使,二十幾個人頓時齊刷刷的說了聲「是」,便忙碌起來。我看了看仍然跪在我面前洩了氣似的齊那圖和垮著臉的吳管事,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

    帶著虞總管走出廚房,我準備回屋去換身衣裳,對於剛才那一通亂卻又不得不交代幾句。「虞總管,一會兒去賬房支給齊那圖二百兩銀子,找個妥善的地方安頓他,萬不能讓他一個那麼大年紀的老人流落街頭。」

    虞管事低著頭跟在我身後,聽了我的吩咐,回了一聲「是。」

    「廚房裡浪費的弊病必須根除,還有借用此名義大吃大喝的風氣也要杜絕。另外傳我的話,不准讓人難為了小竹子。」

    「是。」虞總管在我的身後連連稱是,眼裡除了恭敬,又多了幾分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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