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曉厲眼盯著面前的素女,鋒利的眸光幾乎要把他層層剝落。
步非尚抬起滿臉血色的金塚,疼惜地看著他被挖空了的右眼,少了金色的眼睛,他便……
「對不起,會長……」
金塚淒聲說道,空洞的眼眶裡不斷有血溢出,流遍了他的面容,「對不起……」
「這不是你的錯。」
「不是……」
金塚輕咳一聲,從嘴角吐出一口鮮血。
「你知道嘛,我最討厭的就是你們。」步非尚扶著金塚的身體,輕輕地說著,「就是因為你們,害得我每天每夜都充滿了罪惡感,你們說,叫我以後怎麼回報你們,我窮的連自己都沒有辦法正視,你們說,叫我拿什麼來回報你們。」
「不是的,會長!」金塚急得辯解,眼中的疼痛傳遍了他的整個身體,「其實,我們也都是很自私的。」
「……」
步非尚無語地看著他,臉上依然沒有任何的表情,但是,從他接觸金塚的雙手裡,可以微微感覺的到,他在發抖,一向冷酷的惡魔,在害怕的發抖——
金塚滿臉都是血,幾乎覆蓋了他整張臉,他展開一抹淡笑:「牙曉說對了,我其實……一直都希望自己失去這雙眼睛。」
「……」
「我家代代相傳,都有著看透人心的眼力,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每代人的生殖繁衍,哦種力量會漸漸的流失,為了不讓能量減少,我們採取『繼承』的方式,等到孩子出生,就將會看透人心的雙眼挖下,鑲進後代的眼中。我的這雙眼睛已經世世代代的經過了上千年了。到了我這一代,我不僅擁有看透人心的力量,而且還具備的了『夢見』的資質,可以自由進出不被封印的夢境,正因為這個原因……咳咳——」
金塚的臉上露出一抹哀傷,稍長的劉海沾染著血液,靜靜地停留在他的臉上,像是安靜的孩童般,僅存的左眼,金黃色的眼睛中,泛著水波一樣的流溢,一片溫熱的光芒將他的身體包圍著,好淒楚的瞬間!
他脆弱的像是隨時要離開般。
「正因為這個原因,母親在挖下雙眼繼承給我時,臉上溜滿了鮮血,看著我好長好長的時間……」
金塚的眼中,「撲——」的又躥出鮮血,好像在取代某種液體一般,浸染了他的臉頰。他的唇在輕輕顫抖,心底一直不願回憶的往事,頃刻間籍藉著著血水,門全部被打開。
「那天下了好大的雨,母親她捧著雙眼,血淋淋地站在我的面前,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那樣站著,雨水沖洗著她的身體,那樣的一個血人,我不明白當時她是已怎樣的心情取下自己的眼睛,又是以怎樣的心情捧著眼睛,滿臉是血的站在我的面前……」
「你在後悔嗎?」
「不——」金塚輕搖,用欣慰的表情取代痛苦,「我很慶幸自己可以成為你的夢見,也很慶幸能遇到和我相同命運的人,只是——一直讓我難以忘懷的是母親讓空洞的眼睛,我擁有了能看透一切的能力,可是,唯一不能讀懂的是母親當時的心情,是悲傷,還是歡喜……」
「……」
金塚推開步非尚,自己徑直用手摀住自己的右眼搖晃地站起來,「可是也都是因為這雙眼睛,要是現在鑲在我臉上的不是這雙眼睛,也許當時我還有可能讀出一點母親的心情……我一直這樣想著,想失去這雙眼睛的感情也越來越強,今天牙曉才會取走我的右眼了吧……」
「……」
「對不起,會長。」
「……」
「這次也是我最後一次預言了……」金塚的手抬起,滴著鮮紅的血液,指著上空的某個方向,「小米——來了……」
隨著金塚的話,在他所指的方向,一道橙光降臨,一匹橙色的獨角獸出現在上空,背上,載了一個暈厥過去的身影。
步非尚身體一僵,怔怔地看著那匹獨角獸。
獸在橙光中,漸漸降臨在水面上。
「不會吧……」牙曉輕皺眉,看向那匹獨角獸,縱身一躍,想去搶獸背上的小米,當他的手快要觸碰到小米的身體時,卻被另一隻冰冷的手給按住,牙曉急得往後退,素女擋在小米的前面,笑著對牙曉說道:「你還是一樣呢,這麼毛躁的個性一點也沒改。」牙曉的臉扭曲在一起,額頭上的硃砂閃著異樣的妖光,他的指間「咯咯——」作響,恨恨地握成拳。
橙色的獨角獸飛到步非尚身邊,恭敬的將身上的小米放下。
步非尚的渾身驚喜又害怕的顫抖,他慢慢地走到小米的身邊,一把將她抱住,緊緊地鑲在自己的懷裡,長久以來,所積累下來的感情在抱住她的把一刻瞬間爆發,他好恨,恨自己太沒用,恨自己太無能,恨自己沒有能力保護好她,她才會受那麼多的苦,那麼傷心……
「小……米……」一道清泉自他的眼中滑落,心中的淒楚轉化成這兩道淚水,滴落在小米的面容上,一直堅強的,冷漠的,無情的步非尚就如千年前一般,摟著他所愛的女孩而哭了……
小米被這滴熱淚驚醒,她勉強睜開眼,就像一個從好長好長的夢裡醒來一般,見到了她熟悉的臉龐,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是她從小到大一直乞求著的最溫柔的惡魔……
「會長……哇——紅裔姐姐她……」她一把抱住步非尚的身體,在他的懷裡使勁的哭泣,淚水滲透他黑夜般的衣衫,直到他的肌膚,進入到了他冰涼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