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艷歌啊,這個真是你四年前生的兒子嗎?」
一個女人拉著一名小男孩的手,站在一大堆濃妝艷抹的女人面前。
男孩穿了一身黑色的小西服,小小瘦瘦的身子,精緻的臉,如白玉一樣完美無暇的肌膚,短短的碎發柔順的垂蕩在頰邊,如此美麗的男孩眼底卻有一股妖氣,他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各色各樣的女人,幼嫩的臉上更加深了他的妖美。男孩的身影似乎纏繞著白色美麗的霧氣,一層接一層,將他包圍……
「當然嘍!」拉著男孩的手的女人高笑,「那時剛生下他的時候,我還嫌麻煩,看也沒看清楚就把他丟到鄉下讓那兩個老頭子去養,但他們今年死了,沒辦法又得接他回來,說實在的,剛見到他時,真把我給嚇了一跳,連我都懷疑他是不是我親生的!」
「哦呵呵呵呵……」
女人的話一出,立刻引起了其他女人的笑聲。
「這下你給得到一棵搖錢樹了,這麼漂亮的臉,我還是第一次見呢!」一根細長的玉指小心的托起男孩完美的下巴,細細打量,妖艷的紅唇不時發出嘖嘖稱讚。
這個女人很討厭!
男孩微微的皺眉,他別過臉去,躲避她身上濃艷的香水味。
「哦,還挺傲氣的!」看到男孩的表情,女人不怒反笑,她立直身子,離開男孩,「只可惜還太小了點,不過看他的樣子會長得很快也很高大,到十歲也許就有賺頭了,女客人也會很高興的,得到這麼漂亮的玩具。艷歌啊,他會什麼嗎?」
「哎呀,平日裡都窩在鄉下,哪會什麼啊,我現在真後悔當初為什麼沒看清楚就把他交給鄉下的老頭子養呢。」
「這樣吧,讓他上學,放學後就由這裡的琴師教他彈鋼琴怎麼樣?」
「好啊——」
「……」
「不過說真的,怎麼會有這麼漂亮的臉呢?」那個女人又湊近男孩,小心的捧起他的頭,不捨的輕撫他的五官,眼中閃爍著驚艷和羨慕,她又問男孩的母親,「你還記得四年前,到底是誰的靶嗎?」
「我怎麼會記得啊,就這麼突如其然的就生了個兒子!」
「突如其然?」
「啊哈哈哈哈哈……」周圍的女人又是一陣大笑,紛紛興奮的議論。
「艷歌你不會連誰撥下這個種子都不知道吧。」
「突如其來?哈哈哈哈,這麼漂亮的兒子別人想生都生不下來呢。」
「對啊,對啊,這麼漂亮的臉,真像是個惡魔呢,他不會是什麼惡魔的兒子吧,哈哈哈哈……」
「……」
男孩妖氣的眼底閃過一絲冷光,他妖笑地看著這些女人,又看看一直寶貝似的牽著他的手的這個他要叫「媽媽」的女人——
冰涼的霧氣不斷的升起……
「各位小朋友,大家都到齊了嗎?」
「到齊了——」
和藹的女老師領著一大幫幼稚圓的小孩,在七海的最外環行道上進行社會參觀。
小小的阿尚同其他的小朋友一樣穿著天藍色的幼稚圓制服,雖然年齡還很小,但在同齡人中,他早已高高突出了。
「好了,小朋友我們現在參觀的是七海最有名的櫻花道喔~~為了防止有小朋友走丟,小朋友們互相手拉手好不好?」
「好——」
天真的小孩子聽話的互相拉起手來,一個一個像繩索一樣連接起來,當一個小女生碰到小阿尚的手時,她嚇得「哇——」的大哭起來。
「小靜,怎麼了?」女老師關心的跑過來。
「嗚~~~~老師,我不要拉阿尚的手,嗚嗚~~~阿尚的手……嗚~~~~~~好冷啊……」
「是嗎,小靜不哭啊,阿尚是因為外面太冷了,所以手才冰冰的。」
「可是已經到春天了呀,媽媽說手冰冰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春天有時也會冷呢,來——小靜把眼淚擦乾,快拉起阿尚的手。」
女老師努力安慰著那個小女生,小女生雖然不哭了,可是她怎麼也不願意再拉小阿尚的手。
小阿尚不解的將自己纖長美麗的手放在陽光下仔細看著,白皙的手好像羽毛般輕柔,他反覆看著,心中滿是疑惑。
他的手真的這麼冷嗎?
「阿尚,對不起。」和藹的女老師蹲在小阿尚的面前,柔聲的向他道歉。
「老師——」稍顯稚氣的聲音從步非尚的口中傳出,有如淡淡的霧氣升起,他將小手伸到老師的面前,問她,「我的手真的很冷嗎?媽媽也經常說我的手很冷,所以她不敢牽,好幾次,我都走丟了。」
「啊!」老師微歎一聲,一股苦澀從心底溢出,她忙抓住小阿尚那雙小手,努力溫暖著它,「不冷,不冷,阿尚的手非常、非常的溫暖……」
步非尚微震,從未有過的暖流流進他的心田,那種感覺,像是在沙漠中得到水一樣令人興奮和渴望。
女老師重新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她站起身,拉著步非尚的手走到隊伍的前面,小小的一支幼兒園隊伍緩緩走過這燦爛的櫻花道。
小阿尚的心整個兒都被這美麗的花兒吸引了,漫天飛舞的花瓣不斷的自空中降下來,就好像下起了潔白的雪一樣。
小阿尚往日孤僻的心漸漸被櫻花所填滿,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一看到櫻花,他就會變的好開心,好開心……
「阿尚也喜歡櫻花嗎?」老師微笑的問。
「櫻花?」
「對啊,這種花的名字叫櫻花呢,很漂亮對不對,在中國很少見呢。櫻花有很多種哦,花色也有很多種,例如粉紅色、白色、淡紫色……阿尚喜歡哪一種?」
「粉……粉紅色……」
「粉紅色啊,老師也最喜歡了呢,阿尚你知道櫻花的故事嗎?」
「櫻花的故事?」
「對啊,傳說櫻花是惡魔的花呢。」
惡魔……
一股冷氣拂過小阿尚的身體,他不由的顫抖,迎面而來的花瓣輕輕落在他的身上,風兒將他的髮絲吹得飄起,周圍的花兒似有生命的在他身上纏繞……
步非尚痛的蹲下,雙手輕捂著自己的心口。
「阿尚,怎麼了,痛嗎?」
「老師……」小阿尚抬起皺著眉頭的臉,「不知道為什麼,我這裡好痛哦……」
「阿尚,阿尚,阿尚……」
…………
「哎呀,這孩子又來了,真是的。」
「艷歌,怎麼了?」
「不知道怎麼搞得,這孩子只要一到人多的地方就會不由自主的東張西望呢,像是在找什麼人似的。」
「不會的,這麼小的孩子怎麼會記得什麼人啊!」
「你看又來了,為什麼他這麼在意比他小五歲的女孩子啊?」
「……」
…………
對,為什麼要在意比自己小五歲的女孩子呢?
明明不知道為什麼,可每當到了人多的地方,總會不由自主的到處張望……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轉眼間已過去了六年——
「呵呵呵呵……阿尚啊。」
破小的屋子裡,一個滿身酒氣的女人推門進來,空蕩蕩的屋子裡唯一值錢的就是一架鋼琴,在舊鋼琴前,坐了一個身穿黑襯衫的男孩子,他享受地閉起眼,纖長的手指在琴鍵上輕輕跳躍著,一個個美妙無比的音符在那琴鍵上跳動,音樂圍繞了整間屋子。在鋼琴上,擺了一盆美麗如火焰一樣的小型櫻花樹,花瓣飛舞,纏繞著他的身體,和音樂一起有節奏的舞動。
外面的陽光射進來,鋼琴前的男孩彷彿是個發光體。
醉醺醺的女人癡迷地看了一眼男孩,跌跌撞撞的從門口走進來,妖纏在男孩的身上,醉生夢死。
「哈哈哈哈……」女人不禁大笑出聲,她靠著美麗的男孩,渾身上下充滿著酒氣,這濃郁的酒氣卻沒讓清爽的男孩皺眉,他很平淡,只是沉浸在自己的音樂中,對身邊的事早已習慣。
「阿尚啊,媽媽有你這個兒子,真的很驕傲呢,哈哈哈哈……」女人又灌了一口手中的烈酒,繼續說道,「你知道嗎,那個單身的老富婆對你昨晚的表現非常滿意,她竟出一千萬來包你一個月,啊呵呵呵呵……」
美麗的音符不斷的從鍵盤上跳出,男孩子似乎沒聽到身邊污潰的話語,他輕彈著自己的琴。
「哈哈哈哈……」女人笑得整個人似乎要飛躍起來,她離開男孩的身體,慢慢走出門,「今天又可以去賭一把了!」
門「平——」關上。
琴聲突然停止——
室內安靜下來,飛舞的櫻花也欣然落在了地面上,男孩的背影僵得筆直,外面的陽光似乎也混雜了血色……
為什麼要錢呢?
因為他要在這個世上活下去,所以要需要錢!
他要賺很多很多的錢,變得很強很強,目的是要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
可——為什麼要活下去?
因為他很想很想再見某個人一次……
誰?
不知道,只是一心想著要見到那個人,但又不知道是誰……
所以才不斷的在人群中找那個人?
本以為以後的日子會一直這樣過下去,可是那天——
一個嫩呼呼可愛的女生抓住了正在舞廳裡演奏鋼琴的他——
琴聲停止,步非尚轉過頭,看見的是一個可愛的掉渣的女孩子!
這裡竟然會有小孩子!!
「喂,你彈這麼憂傷的曲子給誰聽呢?」那洋娃娃般的女孩子問他。
大眼睛撲閃撲閃的,睫毛卷卷的,像個大的洋娃娃,短短的頭髮,有些胖乎乎的身體,讓步非尚心中一驚,她很像一個人,像誰呢?
「給誰聽呢?」女孩子又問了一句。
步非尚淡淡的回答:「不知道。」
「你在等人對不對?」
「……」
「等得很辛苦對不對?」
「……」
「也很痛苦對不對,痛苦的常常一個人哭對不對?」
「……」
「我能看出來哦,因為我也很痛苦呢……」
真是個囉嗦的女生!
步非尚輕皺眉。
「對不起,我妹妹給你添麻煩了。」
台下響起另一個聲音,步非尚又往台下看去,又是一個女生!
那個女生好像比他大幾歲,有著卷卷的一頭美麗的金頭髮,臉很美,身材也很好,簡直可以比這裡最暢銷的妓女給比下去。
那個有著金黃色頭髮的女孩走上台,在耀眼的燈光下,她身上好像散發著火焰一樣的光亮,她的美驚呆了四方。
「你好,我叫紅裔,你叫什麼名字?」
女生友好的向他打招呼。
紅裔?!
步非尚警惕的回望著她,她身上有一種很吸引他的東西,可是他又不知道那是什麼,就像他明白自己在等一個人,可是又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人一樣。
「步非尚!」
「步非尚啊,我記得這個名字了。」那個叫紅裔的女孩笑笑,然後在步非尚疑惑的目光之下,走到話筒的旁邊。
又是一個奇怪的女生!
步非尚將頭轉回他的鋼琴,輕動的指間重新跳動起來。繼續演奏著音樂,柔和的音色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好似進入了一個美的夢境……
你哭了嗎?為何淚如星光?
你痛了嗎?為何遍體鱗傷?
你累了嗎?為何不張開你的翅膀?
…………
步非尚震驚!
他驚訝的轉過頭,看見那個金頭髮的女生竟拿起台上的話筒配合他的曲子唱起歌來!旁邊像是她妹妹的可愛女生開心地坐在地上,聽著那世間少有的美妙音色!
雖然驚訝,但是手卻不曾停止,反而更加躍躍欲試,步非尚輕柔地彈著——
雖然早已忘記你的容顏
但對你的那份執卓依然存在
即使往日的記憶早隨花逝去
我對你的愛就如流星的永恆
天地萬物都在為我們憐憫著
回頭看踏過的路
早已幻化為蝶
我已經傷痕纍纍
但為了再見你的衝動
支撐到現在
天邊的花兒都開了
…………
跳動指間在輕輕的顫抖,步非尚筆直的背脊間有薄薄的霧氣在蘊集,耳邊的銀白耳墜微微的晃動,一股來自腳底的冰涼油然而生,腦中突然被什麼不知名的東西給貫串,往日只有在夢中才能浮現的畫面此刻竟然被拼湊成線了!從來都不曾有過這樣的悸動……
這首歌的歌詞……
雖然早已忘記你的容顏
但對你的那份執卓依然存在
即使往日的記憶早隨花逝去
我對你的愛就如流星的永恆
天地萬物都在為我們憐憫著
回頭看踏過的路
早已幻化為蝶
我已經傷痕纍纍
但為了再見你的衝動
支撐到現在
天邊的花兒都開了
…………
它是歌詞嗎……
一曲完畢,台下響起了如雷的掌聲——
步非尚驚歎地蓋上琴蓋,站起來,在一片閃爍的霓虹燈光下,面向金頭髮的女生,冷冷的開口:
「你叫什麼名字?」
「剛才不是說了嗎,我叫紅裔啊!」女生微笑地答道。
「紅、裔……」步非尚在口中反覆的念著,雖然臉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但他那冰冷的黑眸有史以來第一次閃耀出激動的光芒,像是某種遺失很久的東西重新被找回一樣……
「要來七海嗎?」紅裔微笑著,站在他的面前,等待著他的回答。
「七海?」
「對,他又重新創造了它……它現在叫做『七海』,怎麼要來嗎?我們都在那裡等你呢……」
原來自己想要找的東西,竟然——
就在那棵櫻花樹下……
…………
「外婆,長大後,我要當惡魔的新娘哦!」
「呵呵呵……小米要當新娘子了。」
「對呀,今天我在花樹下發現了一個長得很漂亮很漂亮的惡魔王子呢……」
「……」
…………
櫻花都開了——
…………
番外篇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