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王鎖妾 契約【九夜烙】 【人定勝天】
    不知是哪處傳來的聲樂……

    玉簫聲亂,斷斷續續的,顯是技藝生澀得很,偏又是嗚嗚咽咽地纏人,一聲一錯,如冰泉阻於青苔,子規啼於深澗,淒涼蕭索的調子冷了殘夏、瘦了夕陽。

    夜如勾,斜風裡,燕子歸去簷間。

    不覺間,竟有琴聲相應和,伴著低迷之調,慢慢地吟著,金聲欲斷處,偏又一轉,咿咿呀呀地扯開宮弦,直扯得人心都顫了。琴隨簫走,七弦三十二調,皆是宛然。

    鳳非離癡迷於其間,迎著那聲樂邁去。

    風左擎緊跟其後,鳳非離慢慢地踱過那清河小橋,到了一處綠柳依舊,櫻白粉桃的地方。

    遠遠望去,在那落花深處竟是有位白衣女子端坐琴案前。

    那女子見鳳非離前來,視若無睹,依是信手弄弦,生澀間竟又是那份纏綿。曲中又帶上了詞:「望斷來時路,笛簫歌一闋。君心姒驕陽,我心皓扣月。早晚兩絕隔,焉得共圓缺?來生不相怎,達赴舊時約。」

    來生不相怎,達赴舊時約……短短的詞竟是繞耳不去。

    此生已是錯過,又如何去期待來生,此生已無法得到,又如何去赴來生約?

    嗤笑,這世間竟還有如此癡迷之人。

    曲終,女子方是抬起頭來,眉宇間微微緊蹙,卻又很快舒展,她出口如黃鸝,清脆悅耳煞是好聽:「此生無緣又怎知來生無緣?緣分本就非天定,人定勝天才能得自己所想要得,所要得。」

    寥寥數語卻禪理深深,鳳非離聽得有許的心動,卻又說不上何處竟是令他如此的心動。

    茫然回首間,那花依舊隨風而落,那琴案前還燃著熏香,然而那女子卻已消失無影蹤,仿若一切不過是他的幻覺。

    踱步走至琴案前,鳳非離席地而坐,手挑起了琴弦,拂出的竟是那位女子所湊的曲調。

    腦中迴盪的是那女子消失前最後留下的話語。

    風左擎驀地回神,方纔他是怎的了?腦中一片空白,待得醒轉過來看見的竟是鳳非離撫琴的情景。

    他像是錯過了什麼,卻怎也記不起來。一切都變得很怪異,卻又說不上來。

    只是那曲子是他從未聽鳳非離彈奏過的。

    很新奇,讓人有種窒息過後的重新感,說不上喜悅,就是那份淡然洗滌了那顆殺戮的心。

    似有什麼在轉變,可又找尋不到任何的源頭,只能這樣徘徊在虛無縹緲的境地……

    *

    春時煙柳夢。

    晚夏,又是一夜闌珊的雨。

    秋月長歌。

    卻是斷橋上謝了殘雪,聽花落下。

    那風情經不得年去。

    關山外雁字回回,總在雲渡裡啼了聲聲,不歸、不歸。

    大江東去,浪裡淘盡了沙,只留半點風流,沒奈何,轉眼雲煙裡去了。

    贏麒抱著趙七七從屋內而出,身上是厚實的被褥,為她掩去了那風那沙,抱著她就坐在院子內。

    「回去吧……」趙七七枕在他的胸口,她雙眼深陷,瘦骨嶙嶙,早已失去了往昔的風采,現在的她真的只彌留下一口薄弱之氣,就等那九色花瓣盡數被染黑,奪她性命那一刻的來臨。

    「七兒,你還沒給孩子取名呢。我這幾日一直在想,這孩子的名字到底應該如何取。」贏麒自顧自的說著,全當她的話為空氣。

    「贏麒,我無所求,只希望你好好的待他們。」孩子啊孩子,她這個做娘親的恐怕是沒有多少日子能陪伴了,或許是今夜或許是明早,誰能知道。

    「不,我不答應,你怎可以如此的狠心,若是沒有了你,孩子可會幸福?若是沒有了你,孩子對我來說有何意義?」贏麒雙手緊摟著,他不要她離開,不要啊!

    可這幅身子是如此的孱弱,他抱著她,竟感覺不到份量……

    灰眸中隱著寒光,卻又是伴著柔和,他不想讓她看到那眼底的一絲波動。

    那只會讓她再度嗤笑他的傻他的笨。

    「贏麒,你若是那樣做,我會忘記你,我會忘記你……」趙七七低低地訴說著,她不記得他了,不願意再去記住這個無心無情的男人。

    「不許你忘記我,你又想毀約了是嗎?」贏麒緊張的捧住她的雙頰。

    「是你自找的,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趙七七回著,她原來也可以活得如此的自在,不用再為任何人而隱忍著,也不需要去考慮任務是否能完成,現在的她真的什麼都可以捨棄了。

    「是,這都是我自找,我承認,可你也別忘了,只有你活著,你才能折磨我,才能這樣讓我痛苦。」贏麒望著她深深地陷入在眼眶內的黑瞳,他只是想要她活著。

    「可我想要走了,折磨你,我太累了,累得什麼都不願意去想去做,為何要彼此折磨彼此呢?你明明知道我對你……」

    話兒被堵住了,贏麒不許趙七七再說下去,他害怕聽到那後面的話,她說他是殘酷的,可如今最為殘酷的人是她啊!

    趙七七嘴巴被堵住,開不了口,出不了聲,只是那眼直視著他,其實話早已說盡,不說也無妨,無妨了。

    「七兒,你喜歡這裡嗎?」贏麒目光仍是緊緊地鎖定在她的臉頰上,不放過上面一絲一毫的改變。

    「喜歡與不喜歡又有何區別,終是要離去的。」趙七七並不在意自己的墳墓在何處,其實她早就是已經死去的人了。「若是我死……」

    「別說,別說這個字……求你了。」贏麒拉下了臉來,他現在受不了這個字眼的出現。

    「贏麒,你知道你是誰嗎?你真的知道嗎?你現在這樣離開,你以前所做的一切,不都是毀了嗎?」趙七七斂目,贏麒身上背負的是仇恨,是瞿氏一門的血海深仇,他會成為秦國的暗帝,為的是報仇啊!

    可是,他真的知道自己的身世嗎?

    他知道自己的生父為何人嗎?

    贏麒,你可知道你叫了近二十年兄長的男人,其實是你的……

    贏麒目光悠然浮上一絲的意外,他問:「你何時知道的?」

    趙七七錯愕的望著贏麒,他臉上的神情在告訴她一個答案,「你知道?……原來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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