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雨晴想叫卻叫不出來,拚命地抽著氣,把臉頰埋首在鳳非離的胸前。一點點火光從青石磚後面漏了出來,搖曳著照見她發抖的肩膀。
「贏麒……」鳳非離目冷,心更冷了,他只是安靜地躺著,任由那女人哭喊著,任由那女人在他的身上發洩那滿腔的恨意,他眼前早已看不見安雨晴。
安雨晴遲緩地抬起頭來,望著鳳非離,怔了半晌,哽著嗓子咿呀地叫著,搖搖晃晃地撲過去抱起了鳳非離,將自己貼在他的胸口,像個孩子般無助地啜泣著:「我都是為了你、都是為了你……非離,你看著我啊,看著我……」
鳳非離微笑著,恍惚間似嫵媚又似猙獰,細碎地呢噥:「我從未看過你……」
「非離……」安雨晴的手顫抖著,驚慌地摀住他的嘴,「我知道……我知道……求你別說,別再說了。」
「真可憐,真可憐……」鳳非離幽幽地歎息著,柔軟的聲音像是燕子在煙雨中的囈語,那般纏綿:「雨晴,你真的很可憐。」
「這都是你給我的,鳳非離。」幽幽的燭光流過刀刃的鋒面,宛若情人溫柔的眼波,在夜裡一凝眸,把人的心都冰住了。纖秀的玉手牢牢地握著刀柄,架在鳳非離的脖子上,「這是你給我的匕首,如今我要用它那這一切都斷了……只要你死了,我就不會這麼痛苦……只要你死了。」
鳳非離冷漠地微笑了,推開她的手:「你捨不得。」
安雨晴手一顫,卻倏地加重了力道,細細地一個口在,在那白皙的肌膚上出現,映紅的血,染了兩人的眼,空氣中是一聲淺,一聲重的呼吸。
鳳非離略一垂眸,看著刀在頸上,神色間卻依是風清雲靜:「你還是捨不得。」微微地歎了一口氣,「你是齊王府的安世婦,衣食無憂,何苦呢?」
安雨晴輕輕咬了咬嘴唇,三分怨、七分恨:「若不是為了你,我會進齊王府?若不是你,我可會成為那安世婦?我安雨晴這輩子除了你,任何男人都無法停駐,為何只有你……」
「可惜你給錯了人。」鳳非離低頭,刀光寒影在他眸子裡一掠而過,柔聲問她,「他待你不好嗎?」
安雨晴倚在鳳非離的肩膀上,持著刀,卻已缺了力,親暱窩在他的脖頸上,慢慢地道:「他與你有何不同,即便有心也不在我身,何必呢?何必明知是個深淵,還要往裡跳,傻了一次,錯了一次,莫不是說,你還想要我一直傻下去……你到底還是不是人,還是不是人……」
「不是,我不是了。」鳳非離提手撫摸著安雨晴的後背,眼眸裡的漸漸地浮上了淺淺的血色,出口的聲音,帶上了點嘲諷:「我哪裡還是人?」
「匡啷」一聲,安雨晴的手中的匕首脫落,心上的痛早已讓那份恨意轉化為心痛,心痛……
這個她可以拿生命去守護的男人,在他的眼中沒有她,從沒有過。
妒忌那得到他的人,妒忌的快要死掉了。
「我不在乎,不在乎,你若是不是人了,那我陪著你,陪你成魔,成鬼……」象春水一般漾開了,又軟軟地擁了過來:「我只想要你,只要你……」她的聲音如夢幻宛然。
微微的喘息聲搖碎了紅燭,緋色的影子一點一點地撒在芙蓉錦帳上,顫抖著,恍如漣漪。
冰肌玉骨女兒香,柔軟的手臂繞了上來,像妖媚的白蛇,纏住他的頸項。嫵媚的紅唇貼住了他的耳鬢,呢呢喃喃地訴著聽不見的話語。夜濃,夜最艷……
*
西房外,廊下又搭起了小灶,香甜的味道瀰漫在空中器,濃得像是一段絲綢。
李秀兒跪坐在青團上,白淨素手執著銀箸,慢慢地攪著灶上的陶瓷湯盅,湯盅中正熬著蓮藕羹。碧綠的荷葉鋪在羹底,雪脂糯米燉得軟軟絮絮,和著燕窩熬煮,切得薄薄的藕片在乳羹中翻浮著。
西方內,贏麒就站立在床邊,瞧著那在床榻上的人兒。
趙七七把自己緊緊地裹住在毯子內,就像是一直毛蟲蟲般蠕動著身子,小心翼翼地探出腦袋,從床角處一點點磨蹭到床沿邊。透水的眸子張得大大,見著了贏麒時,她卻又畏縮,徘徊在床沿,眨動著眼睛,巴巴地望著李秀兒端在手中的湯盅,垂涎欲滴。
贏麒頷首示意,李秀兒盛了一碗蓮藕羹,端到床邊。
「七兒餓了,七兒好餓啊……」趙七七嚥了一口唾沫,卻又極為害怕贏麒的存在,眼瞥了瞥他,又往角落裡縮了縮,只把手伸了出來,結結巴巴地問,「可……可不可以吃?」
贏麒挑挑眉,也沒說什麼。
趙七七瞧著已經遞到自己面前的羹湯,真是餓極了,也就顧不上那邊上的人,拿過碗就這麼趴在床沿上狼吞虎嚥起來。
忽然「撲哧」一聲,趙七七整張臉兒都揪起了,拚命的把嘴巴裡面的蓮藕羹往外吐,滿滿的一盞濃羹潑在了藺蘭簟子上。她呆呆地看著羹汁「滴答滴答」地淌下去,扁了扁嘴,似委屈極了,沒能再忍住,傷心地咽嗚起來:「壞人……你們都是壞蛋……都欺負我……七兒餓了……好餓……」
贏麒低眼望著那地上的殘物,這蓮藕羹中摻了一味極苦的黃連,也難怪趙七七會有這樣的反應。
不過太醫交代,她那身子骨必須要好好的調養,這黃連是不可缺的一味藥材。現在為了讓她能喝幾口,每每都要誘惑著,幾次下來,趙七七便怕了。
見她又縮回到床帳裡面,咬著被角流眼淚,嗚嗚咽咽地抱怨的模樣,贏麒哭笑不得。
李秀兒將髒污的簟子換下,其他婢女捧上一碗紅棗參湯,贏麒端了過來,人款款地坐下,手攪拌著碗中的紅棗,睇著縮在內床的趙七七,冷冷地道:「過來。」
趙七七仍是揪著被角,搖著頭,噙著淚的眼兒帶著疑惑瞟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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