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願——意。
最後兩個字在意識中已經說出,可是卻沒有力氣讓它們溢出唇腔。倏然,眼前的明亮徹底終結,黑暗中,夏汐軟軟地倒了下去,帶著甜蜜,帶著幸福……
眼望著新娘突然在婚誓台前昏倒,觀禮的人一片訝然,待到看到新娘唇角沁出的黑色血沫時,現場頓時炸了鍋……
本報訊,本城首席律師孟凱寰結婚之日,新娘未能完成婚誓,驟然昏倒,唇角沁出黑血,不排除有人蓄意投毒。據可靠消息,新娘尚未達到法定結婚年齡,因此,無論從法律還是教俗角度,這都是一場未能完成的婚禮。
怡和醫院急救室外。
方美茹哭得淚人一樣,眼腫得像桃子,全身的力量壓在孟輝身上,全靠他撐著,搖搖欲墜看起來隨時都會倒下。孟輝緊鎖眉頭,攬著她,一言不發,眼圈也紅紅的。
嬈姿坐在方美茹旁邊不停拿手絹給她擦淚,偶爾說兩句安慰的話。
羅水然受驚,心臟病復發,再次進了手術室,和夏汐一壁之隔同時進行搶救。
南宮廖頭髮似乎一夜花白,臉上寫滿了滄桑,雙拳緊緊握著,頂在太陽穴上,深深垂著頭。
慕優咬著唇,雙手抄在褲兜裡,兩隻眼一直盯著手術室上面的燈看,沒有任何表情,只是臉頰兩道干了的淚痕清晰地表明他之前是有哭過。
岳晨則臉色發白,孤獨地站在牆角處,他無法去安慰任何人,也沒有任何人能夠安慰他,只需要這一個角落安靜地呆著,直到他的好友從裡面安全地出來。
急救室內。
「家屬簽字!」醫生捧著手術同意書,嚴肅地對已經心神俱裂的孟凱寰說:「病人身體機能嚴重受損,必須馬上深度麻醉手術,由於術中使用部分藥物對胎兒有嚴重影響,請家屬簽字確認以進行引產手術。」
像是被晴天萬道霹靂同時擊中,孟凱寰臉色頓白,只覺咽喉被什麼扼住,瞬間天旋地轉……
手術台上,清秀靈麗的她,眼角還凝固著未曾消失的笑意,那是對未來的幸福充滿的憧憬,微微有些隆起的腹部,裡面有個幼嫩的生命在茁壯的成長,不久的將來,就會呱呱墜地,睜開眼睛快樂地注視著這個精彩多姿的世界。她的幸福,原本已經展開了最美麗的畫卷,只等著他們一起在上面潑灑多彩的重墨,揮就新的篇章。可是……只是一瞬間,就像雙面的鏡子翻了個,他從最快樂的天堂掉到最痛苦的深淵。
「孩子,不能打……」孟凱寰青筋暴綻,臉上肌肉扭曲地完全變了形,發出的聲音像是從沙子上磨過,粗啞難聽。夏汐視腹中孩子如珍寶,失去了孩子,她根本不可能承受那種噬骨剜心的痛,也決不能接受失去做母親權利的事實。他的妮子,外表冷漠,可是骨子裡是對生命不屈的渴望。打掉孩子?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不行!病人情況特殊,用藥本身會傷及胎兒這是一方面,關鍵是病人身體已經嚴重透支,孩子的存在等於是在和她搶生命。如果要保胎兒,那麼病人就不能用藥,意味著放棄病人。你要考慮清楚。」醫生並非冷酷無情,這會兒家屬的意見至關重要,客觀講明白,免得將來後悔,誰也擔不起這個責。
「不要孩子!」倏然,一個冰冷沉凝的聲音,似寒冬,似冰凌插入進來,沒有溫度,沒有波瀾,有的只是殺伐決斷的犀利。
猛地,孟凱寰脊背僵硬,心中燃起滔天怒火,憤怒地回過頭去。
一個頎長冷然的身影淒絕地背對著光,眸光暗沉,神色冷峻,彷彿壓抑著太多的痛苦無法宣洩,又彷彿是有著太多割捨,冷冷地站在那裡,像是一尊凍了千年的冰雕……
「是,少總裁!」醫生恭謹地對著那道身影點了點頭,退到旁邊。
「南宮宇——」雙目噴火,眼底赤紅,孟凱寰臉色鐵青,額上的血管全部暴突起來,彷彿裡面的血都要迸射而出,拳頭一握,狠狠對著南宮宇的臉揍了過去。血,當即順著唇角流下來,滴到淡青色的襯衣上,染成刺目的幾朵血花,妖異絕美,鹹腥的味道在舌尖瀰散。
「你沒資格替她做決定!就算這你是你的醫院,你也沒這個權利!」孟凱寰狂暴地咆哮著,如一頭被激怒的野獸,偌大的手術室被震得嗡嗡作響。氣氛,一派緊張肅殺!
輕輕抹去唇角的血絲,南宮宇從鼻腔裡重重哼了一聲,「我是孩子的父親。」
「父親?」孟凱寰猩紅的眼睛瞪得滾圓,像是聽到世間最可笑的笑話,握著拳頭質問:「當初是誰不要孩子?現在又是誰再次拋棄?父親……有你這樣狠心絕情的父親嗎!」
語鋒犀利,字字句句刺到心裡去,南宮宇默聲不語,臉掛寒霜,孟凱寰指責的一切,他無力反駁。兩次,都是他這個所謂的父親殘忍地要去扼殺自己孩子的生命。是啊,有他這樣的父親嗎?縱算有一萬個理由,又能贖回他的罪嗎?
只是……
醫生的診斷讓他有太多無力,就讓他帶著這個罪人的枷鎖不能翻身吧,這種時候,所有解釋只會蒼白。沉著臉,有幾分焦躁,「大人孩子只能保住一個,難道你是想讓夏汐去死?」
「不行!一定有辦法,一定有辦法!孩子不可以拿掉,不可以!」那是她的希望,她的命!孟凱寰雙眼迷亂,猛烈地搖頭,眉宇間掩不住的烈痛已絕非普通言語可以言表。
「拜託你清醒點!醫生的話你沒聽明白嗎?」聲音驟提三分,南宮宇狠狠握著拳吼著,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刺破肌膚,沁出血痕都無知無覺,「要想她活著,孩子就不能留下!」
「不行!絕不可以——」完全亂了方寸,孟凱寰凌空揮舞著胳膊,沒有目標、顯盡絕望,空氣都彷彿為之有絲震撼的顫抖,回應著他的悲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