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過後,便是夜了。
今晚的夜空,沒有星星,沒有月亮,整個大地,漆黑一團,似乎老天冥冥之中也在幫她。
覓月躲在暗處,等待著南宮傲的經過,本來,出發之前如水提醒她要穿夜行衣的,但是想想倘若被抓,那是百口莫辯,倒不如就這樣,還有個公主的身份在這。
遠遠的,一個身影疾步走過來,覓月屏住呼吸,雖然夜色黑暗地看不清楚相貌,但看那身影,該是南宮傲沒錯了。
待那身影從眼前走過很遠,覓月才從暗處出來,快步地跟了上去,果然是他,也果然只有他一個人,看來對此事,他確實謹慎萬分。
突然,手被人抓住,覓月一驚,看著旁邊抓他的人,竟然是洛焰!他一身黑色長袍,融入這夜色裡,此刻正給她比著一個不要出聲的手勢。
覓月驚恐地看著他,不知道他為何會出現在這裡,她可不能被他破壞了計劃。
「我是來和你一起去探路的。」洛焰湊到覓月耳邊小聲說道。
覓月疑惑地看著他,黛眉緊蹙,再看看那越走越遠的身影,顧不得多問,只是沖洛焰點點頭,表示明白。
洛焰放開她的手,又輕聲道:「我知道你救夏燼塵心切,但是南宮傲也是個很謹慎的人,一切小心為上。」
「嗯。」覓月點頭,雖然不知他為何會和她一起去救夏燼塵,但是聽到他這番話,心裡確實安心不少,至少,他在,便能多了幾分勝算。
兩人一路跟著南宮傲,小心翼翼,沿途記下路線,從一片樹林轉到另一片樹林,然後上山,這樣的地方,果然夠隱蔽。
覓月一路感歎這山路的崎嶇,南宮傲,難道把他囚禁在山上?心中的擔心,不免又加深幾分,心,也開始驟然緊張起來。
南宮傲在半山腰停下,轉而直行,兩人在後面跟著,然後他們看到了一排茅草屋和數支火把。
這裡是一塊大平地,而旁邊就是一個斷崖,眾多士兵在這裡把守著,恐怕有上百人。
兩人遠遠地看著那邊的情形,覓月心中焦急萬分,隔得太遠,只看到南宮傲過去,根本就看不清是什麼狀況!
洛焰看了看四周,然後抓住覓月的胳臂,小聲道:「我們上去看。」
接著帶著她縱身一躍,上了棵較高的樹,那邊正好是火把通明,這樣兩人就能把一切盡收眼底。
只見南宮傲過去,各士兵向他行禮,便有人搬了把大紅木椅給他坐下,似乎是準備已久。
然後,在斷崖的旁邊,有什麼東西用樹籐被吊了上來。
覓月還在疑惑是什麼,待看清楚,落到地的是個人,是那個她要救的人時,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就像是個令人擺佈的木偶,被人用樹籐綁地結結實實吊上來,然後又鬆開,帶到南宮傲的面前。
此時的他,一身白衣,雙手雙腳都戴著鐵鏈,隨著身體的移動,發出匡匡的聲音,刺痛了她的耳朵。
他的身上到處都是深深淺淺的紅,覓月知道,那些紅一定是傷。
緊咬著自己的下唇,顫抖著用手摀住自己的嘴巴,盡量讓自己平復下來,可是,看著他如此慘狀,她只覺得自己胸口最柔軟的地方被什麼劃過,是那樣生生地疼,疼入骨髓,夏燼塵,你為何會讓自己陷入如此境地!
夜色燈火下,上演的是一幕幕的殘酷。
鐵鏈被人打開,夏燼塵感覺彷彿千斤重的束縛終於去掉,五天了,內力被封,傷口惡化,每日只有一餐,他的身體早已超出負荷。
可他知道接下來要面對的是什麼。
南宮傲一擺手,便有幾十名死士將他圍住。
夏燼塵下意識地想要握緊拳頭,卻發現手指竟有些顫抖,可就是這樣,他依然沒有露出半分畏懼之色。
比武,每日在南宮傲面前和他的死士比武,自己沒有內力,輸是一定的,但輸的是招式,而不是心!
覓月和洛焰在樹上看著那邊的一切,一群人將他圍住,看起來個個武功不弱,兩兩向他出招。
他握緊了拳頭,承接著,招招沉穩,卻顯然是力不從心,面對敵人的攻擊,身體轉換間,力量漸漸減弱,胸口和背部都連中兩掌,泱泱地吐出一口血來,肩胛的傷口更是再度撕裂,很快血浸濕了衣襟。
他勉強地站著,手捂著胸口,盡量不讓自己的身體搖晃,五天了,他每天都要承受這些強烈的內傷,身體的五臟六腑,乃至筋脈都已嚴重損耗,他知道,自己已經支撐不了幾天。
又有兩名死士上來,夏燼塵硬撐著接了幾招,左胸口便又被一掌深厚的內力擊中,頓時,鮮血從嘴角溢出,可人,卻依然挺立著。
南宮傲坐在紅椅上,看他傲然的樣子,向旁邊的死士擺了擺手,表示今天到此為止。
慢慢地精神折磨,才能讓他的心智完全崩潰,不過,夏燼塵,比他想的更有耐性,撐到現在,的確是個奇跡。
殊不知是怎樣的信念支撐著他熬過來,五天了,他想得最多的不是他的國家存亡,不是他統一天下的野心,而是那個他曾經傷害的女子,想他們曾今的溫存,曾經的誤會,曾經給她帶來了多大的傷害。
原來,生命也有他不能承受的痛!
覓月在樹上把剛才的情況看的一清二楚,手依然捂著嘴巴,咬緊的唇已被自己咬破,嘴裡是一片甜腥,可是,她卻完全沒有意識到,她只是看著倔傲的夏燼塵,收緊的心像被人生生被撕開,那麼痛徹心扉,被人傷成這樣,他還能撐得住麼?
幾乎是克制不住的,覓月就想這樣衝下去救他,卻被洛焰攔下。
「你這樣只會害了自己!」洛焰警告地說道。
「他還撐地住嗎?」
「撐得住,相信他!」洛焰堅定地回答覓月,「我們竟然已經知道了地方,就先回去商量對策,現在冒冒然下去救他,只有死路一條。」
覓月看著已經被重新戴上鐵鏈用樹籐捆綁好的夏燼塵,心中的不忍已經到了極限,從前那些恨,那些痛都沒有像現在痛得如此清晰過。
洛焰看著夏燼塵又被吊下山崖,「他今天應該已經不用再不折磨,我們先回去想辦法,明日這個時辰之前把他救出來,他就不用受苦了。」
「嗯。」覓月木訥地點點頭,這樣的情形,她真的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