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醒來,朱小妹便坐起身,然後側過臉,靜靜地凝望著床的另一邊。寬大的床用五個抱枕隔開,但床邊的另一邊他似乎沒有動過,被子還是她昨晚從衣櫥裡抱出來的那樣,一直都靜靜地躺著,疊放得整整齊齊的。
他難道沒有這裡睡嗎?朱小妹微微一愣,不由地想。
朱小妹疊好被子,然後從臥室裡走出來準備去洗漱。可剛關上房門,就見陳子俊握著鑰匙,微垂著頭,推門而入。
「大叔,你的臉怎麼了?」朱小妹愣愣地走過去,指著他的微微青腫的臉疑惑的問。
「沒事兒,上點藥就行!」陳子俊伸手輕輕抹了一下微微滲出血跡的嘴角。
朱小妹一手握著消毒水的藥瓶,一手拿著棉簽,輕輕地走進房間。
「一大清早的,怎麼鼻青臉腫的回來呀?」朱小妹邊說邊用棉簽蘸了點藥水,然後小心翼翼地塗在眼角邊。
陳子俊沉默不語。
「打架了?」朱小妹邊給他塗消毒水邊問。
澄清的消毒水輕輕地抹在臉上,感覺冰涼冰涼的,像昨夜子靜微微揚起的臉上筆直滑下的晶瑩透亮的淚,也是這樣的冰涼,這樣在心底微微發疼。
「是他自找的,已經進醫院了!」陳子俊表情淡淡的,不以為然。
「你都一把年紀了,怎麼還跟個小孩子似的呀,學人家跑去打架!」
「那他就該欺負子靜?」陳子俊憤憤不平。
「你去他們學校了?」
陳子靜走到他們的臥室門口,一手握住門柄,一手準備叩門。房門剛剛叩響了,她便聽到他們的對話。她本來是想為昨晚的事兒向他們道歉的,卻沒想到哥哥竟然為了這件事去找他打架。陳子靜用手捂著忍不住想咆咽的嘴,轉身跑了出去。
門「吱」地一聲,微微地開了一條小縫。朱小妹與陳子俊不由地將目光轉過虎掩的房門,雙方立即明白了什麼。
「我出去看看!」朱小妹急忙追了出去。
「子靜,子靜!」朱小妹匆匆忙忙地追下了樓,卻見子靜一直往前跑,她不由地邊跑邊叫住她。
可能是跑累了吧。一直忍著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的陳子靜終於停了下來。她緩緩地蹲下來,抱著雙腿,將臉埋裡雙膝裡,肆無忌禪地哭著。
朱小妹緩緩地走過去,然後在她身旁悄悄蹲下,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任由著她哭得像一個孩子。
「想哭就大聲哭吧,這裡沒有別人!」朱小妹輕聲說。
「哇……」陳子靜越哭越凶,更加旁若無人起來。
朱小妹呆在她身旁輕輕地撫摸著她柔軟順滑的發。她的哭聲先像綿綿細雨,淅淅瀝瀝地落著,不痛不癢。可這似乎一點也不解洩,一點也不能讓她脫離痛苦。漸漸的,她的哭聲開始大了起來,如夏日的傾盆大雨,急速而又猛烈下著,又如洶湧澎湃的海浪拍打海灘般,一陣比一陣狂,似乎那不是淚花,而是一顆顆落在地上已破碎的心。朱小妹感覺心口微微地疼著,那是一股錐心的疼,隱隱地,一直疼著。
像這樣不知哭了多久,陳子靜才微微地抬起臉。她白皙的臉龐已被這無情的淚水劃花了,一條條微濕的淚痕粘在她的臉上,看上去微微有點憔悴。
「哭完了嗎?」朱小妹輕聲問。
「嗯。」陳子靜輕輕點頭。
兩人都站了起來。
「那現在想幹嘛?」朱小妹輕聲一笑。
「我想唱歌。」陳子靜也淺淺一笑。
「我也想唱!」
朱小妹輕輕地牽起陳子靜的手,面朝著太陽,大聲地開了一個頭,「太陽出來羅勒喜洋洋羅郎羅。」
於是,陳子靜也與她一起唱著,
「太陽出來羅勒喜洋洋羅郎羅
挑起扁擔郎郎采光采上山崗羅郎羅
手裡拿把羅來開山斧羅郎羅
不怕虎豹郎郎采光采和豺狼羅郎羅
太陽出來羅勒喜洋洋羅郎羅
挑起扁擔郎郎采光采上山崗羅郎羅
手裡拿把羅來開山斧羅郎羅
不怕虎豹郎郎采光采和豺狼羅郎羅」
她倆的歌聲嘹亮而又清脆,響徹在這個陽光明媚的早晨,倒成了一道亮麗的風景,而且又唱的是民歌,曲調活潑可愛,彰顯著一種積極健康的生活態度,吸引了許多前來做晨練的老人小孩。朱小妹與陳子靜相互轉過臉,相視而笑地唱著:
「懸巖陡坎羅來不稀罕羅郎羅
唱起歌兒郎郎采光采忙砍柴羅郎羅
走了一山羅來又一山羅郎羅
這山去了郎郎采光采那山來羅郎羅
只要我們羅來多勤快羅郎羅
不愁吃來郎郎采光采不愁穿羅郎羅
手裡拿把羅來開山斧羅郎羅
不怕虎豹郎郎采光采和豺狼羅郎羅」
陳子俊站在窗邊,俯下身子,靜靜地凝望著正被許多人圍著的自娛自樂的朱小妹與陳子靜,然後淺淺一笑。他倒開始有點一佩服朱小妹了。
陳子靜心情慢慢好轉,便上學去了。
用她的話說,「鳥兒叫了,花兒笑了,我也不能窩在家裡發霉了。太陽出來了,魚兒游泳了,我也得呼吸新鮮空氣了。有課學校轉轉,沒課出去走走,與民同樂!」
雖然陳子靜走了,可朱小妹忘記了要離開,還是賴在陳子俊床上,似乎已經習慣了他的床。也許是他的傷還沒好,要照顧他吧。但他倆的關係還是睡覺形式還是用五個抱枕隔開,屬於梁山伯與祝英台的情誼階段。
為此,朱小妹還出了一幅對聯呢。上聯:古有梁山伯與祝英台,一碗水系深情厚意;下聯:今有陳子俊與朱小妹,五個枕連萬水千山;橫批:仁義。
「大叔,我最近有一個新發現!」朱小妹轉過臉,十分認真地望著睡在另一側的陳子俊。
「又是什麼事兒?」
「結合子靜的失戀與你的相親標準,我就在腦子裡琢磨到底應該找什麼樣的男朋友才會比較靠得住,終於讓我想到了!」
「哦,是嗎?說來聽聽!」陳子俊饒有興趣地望著她。
「首先,他不能太醜,至少能夠讓我帶得出去,但也不能太帥,我可不想當好妹妹,他要溫柔體貼有才華有品味,比我自己還要懂得疼我,放在古代能鬥酒詩百篇,放在現代能談笑間鈔票滾滾來;他要勤勞勇敢善良,熱愛家務遠離遊戲,精通各種體育運動以及擒拿格鬥技巧,把老婆以外的美女全部當豬頭!」朱小妹侃侃而談。說到動情處,一雙清澈如水的眼睛不由地閃現著一種亮麗的光芒,就像看見金子似的。此時的朱小妹完全沉醉在自己的想像之中。
「別作夢了!」陳子俊勾起食指,狠狠地敲了敲她的木魚腦袋。
「好痛哦!」朱小妹揉了揉被敲痛的頭,憤憤不平地說道,「想想也不行嗎?」
「不行!」陳子俊語氣霸道而又堅絕。
「小氣!」朱小妹小聲地嘀咕著。
「你說什麼?」陳子俊豎起兩根濃密的黑眉,惡側過身來半躺著狠狠地盯著她。
「你的傷好了啊?火氣這麼旺!」朱小妹畏畏地望著他,小聲地說著。
「差不多了!」陳子俊微微舒了舒皺起的眉宇,淡淡地說著。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