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枕頭,白色的床單,白色的被子,是那麼的純淨,讓人生出一種想立刻躺下去的衝動,給疲憊的身體一個舒適放輕的環境。
陳子俊慢悠悠然地從衛生間裡走出來,走到臥房時,不由地抬眼望向那張大大的雙人床。依舊是剛才的床,只是不見了剛才的乾淨與整潔,不見是那種讓人想立刻躺下去的衝動,換而來之是一種邋遢雜亂的場面。
只見潔白的床單被一隻大大的章魚弄得皺皺的,像地理書上畫著的那些凹凸不平的溝壑,彎彎曲曲的,看上去是那樣的折褶,倒是顯得自然而又隨意。
陳子俊不經微微皺起了眉宇,慢慢地走近那張大得可以睡三個人的床。這女人怎麼這麼不愛乾淨!
純白潔淨的燈光,像一根根細細的線,輕輕地瀉下來,灑在她熟睡的臉上,像被鍍了一層薄薄的輕紗,落下片片溫柔,如新荷上的一滴晶瑩透高的雨露。
陳子俊端端正正地坐在床前,面容溫和而又寧靜,彬彬有禮的。衣冠楚楚與風度翩翩就免了吧,因為他正穿著浴袍。他通常都是這樣紳士,這是長期以來養成的習慣。陳子俊挺著筆直頎長強健的身子,靜靜地凝望著她。
她的睡臉,像剛剛剝了殼的雞蛋,白白的,嫩嫩的,平滑而又明淨,是那麼的寧靜,那麼的安詳,似乎從來都未曾有過憂愁與煩惱。那長長的睫毛,黑黑的,微微地眨著,像洋娃娃般,可愛,讓他頓生一種踏實安心的感覺。
哇,好多好吃的東西哦。朱小妹眨了眨亮晶晶的大眼睛,呆呆地望著眼前大大的餐桌上盛放著的各式各樣的佳餚。長這麼大,她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好吃的東西,都已經找不到形容詞可以概括了。朱小妹輕輕地翻過柔軟的身子,雙眼緊閉,薄薄的唇角還不時流露出一絲絲甜美溫柔的笑意。
她到底在想什麼呀?為什麼連睡覺都笑得這麼甜,如嬰兒般寧靜安詳,卻又如此甜蜜美麗。
陳子俊緩緩地伸出一隻寬大的手,修長乾淨的食指微微地動了動,在空洞而又稀薄的空氣中微微地觸動了幾下,然後悄悄地摩挲著,如一隻死去的光禿禿的枝椏,在幽幽的晚風中輕輕地搖曳,生硬而又僵直,寂靜而又空廖。
是怕驚醒她,還是……畢竟才第一次見面,可……?人在欲罷不能的時候,總是需要很深很深的空氣來呼吸,然後在窒息的沉默中堅決,在果敢的堅決中拿出挺直腰板的勇氣。
猶豫了片刻,陳子俊小心翼翼地伸出一隻手,輕輕地將落在她的臉龐的一縷的烏黑柔順的秀髮撥到耳後。反正她現在酒還未醒。
她熟睡的臉,因為喝了酒的緣故而泛出片片紅暈,宛如一朵嬌艷的玫瑰花,燦爛而又熾熱地開在臉上,鮮紅如血,悠悠中,散發出淡淡的清香。
他,嗅到了。那幽靜的玫瑰園中只有那一朵,濃郁幽香。
血液開始舒張,從手心流向心臟。可心房卻還在那裡不安分地跳著,跳著,一直跳到那柔和的燈光上。是的,他清楚地聞到了那微濕的空氣中隱隱的那一縷幽香。她輕輕的呼吸落在他的手上,輕輕地,輕輕的,一下,兩下,他的心跳也跟隨著她的呼吸,一上一下,起起伏伏,像正在運作的調頻器。
她的呼吸,勻均而又平緩。
他的呼吸,急促而又凌亂。
陳子俊屏住呼吸,靜靜地聽著她的呼吸。濕熱的呼吸,落在手上,微濕。
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陳子俊將自己白皙的手背輕輕地從她的臉頰滑過,如蜻蜒點水般一掠而過,是那麼的小心翼翼,滿是憐愛。他不得不承認,她的臉真的很乾淨,白裡透紅,宛如三月的桃花。
對,就是桃花。輕柔而又燦爛的桃花,漫天飛舞的桃花,一片一片地從他的頭頂飄下來。陳子俊微垂頷首,眸光烏黑閃亮,彷彿身處一片世外桃園般,是那麼寧靜與虔誠。
朱小妹擰起淺淺的如月牙兒般彎彎的眉宇,雙眼依舊緊閉,長長的睫毛不安分地蠕動了幾下。
滿唇都是油的朱小妹狼吞虎嚥地嚼著嘴裡的食物,而且兩隻手也不閒著。她一隻手握著一隻肥肥的雞腿,一隻手用刀叉起一塊燒得紅紅的牛肉。呵呵,好多好吃的哦,看來今天可以打包回家了。朱小妹樂呵呵地笑著。正在高興時突然衝出一個人來,那人一把奪過她手上的佳餚,然後腳底抹油,一溜煙兒地逃跑了。
「別搶,別搶!」朱小妹緊擰著眉,雙手緊緊地攥著潔白被單不放,噘著紅潤的唇,夢囈著。
她紅潤而又透亮的唇微微地動了幾下,像一支羞澀的蓓蕾在瞬間綻放,微微地開了一個小口。
聲音太小,聽不清。陳子俊便湊近耳朵,努力地迎上去。
「呃?別搶,不要跟我搶嘛!」朱小妹又繼續嘟囔著。
這回總算聽清了。陳子俊緩緩地收回筆直頎長的身子,端坐在座椅上的是一個若有若無的微笑,似乎還帶著點戲謔的味道。這女人到是蠻有趣的!
突然,長長的睫毛微微地睜開,緩慢地開啟了一雙清澈如水的眼睛。圓溜溜的眼珠子,眨著亮晶晶的光,烏黑而又閃亮,像一湖幽靜而又乾淨的泉水,清涼而又凜冽。
這是哪裡?朱小妹睜著大大的眼睛,愣愣地望著天花板。她記得她去敬酒了呀,怎麼會躺在這裡?
一定是在做夢!朱小妹又緩緩地閉上了雙眼。頭痛得厲害,感覺身體特別重,暈沉沉的。朱小妹輕輕地揉了揉太陽穴。回憶如存檔的紀燈片般,一幕幕地清晰地從腦海中一閃而過。她像一個掉了東西的孩子,一點點地將那些細碎的片段慢慢地拾起。
朱小妹記得她去給新娘子做伴娘了。那個新娘子很漂亮,穿著一件潔白而又高貴的婚妙裙。她走在她的後面,陪著她走了一趟紅地毯。然後,她就站在她旁邊,像一個木頭人一樣,呆呆地站著。因為是結婚宴,來的賓客特別的多。人多起來,廳堂裡就顯得特別的吵,大家都在小聲地說著話。像回到了幼時上學時候,那時老師有事走出了教室,然後同學們都在嘰嘰喳喳地大聲地說著,生怕老師回來後就講不成了。後來,主婚人講了一大堆的廢話後,廳堂裡安靜下來了。新娘央求她去敬酒。那酒真的很好喝。輕輕地晃動著透明的高腳杯,杯裡的紅酒也跟著輕輕地搖晃著,一圈一圈地旋轉,時而衝到杯口,又落了下去。那高腳杯裡慢慢旋轉的紅酒,讓她想起了小時候媽媽邊哼著搖籃曲兒邊輕輕地搖著睡在搖籃裡的她,輕輕地搖啊搖,搖到她睡著,慢慢地旋轉,然後又緩緩滑落,就像這杯中的紅酒,無論怎麼旋轉都離不開酒杯。
她是從來都沒有喝過酒的,更沒有喝過這麼好喝的酒。曾經她幻想過很多次,在電視裡看著別人心情不好時就跑到酒吧去點一杯酒,然後坐在高腳椅上,望著那濃烈的酒,慢慢倒,慢慢喝,慢慢回憶。今天,她終於如願以償了,而且還有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杯,直到臉頰泛紅,雙眼發暈。這時,新郎官將左手邊那位氣宇軒昂的男人介紹給她,還沒等他說完,她便一頭倒在那個男人身上,不醒人世。
「糟了!我的錢!」朱小姝突然睜開一雙似乎快到瞪出來的眼睛,猛地從床上騰了起來,將嘴張成O型,大聲地嚷叫了一句。
因為她是在網上被新朗臨時請來的。
「你總算醒了!」陳子俊挺直了結實的身子,將環抱於胸前的手臂輕輕地放下來,淡淡地說了一句。
朱小妹急忙穿好鞋子,慌慌張張地向外跑去,此時她的腦海中只有一張張從她眼前飛過的鈔票。完完全全地忽略了與她說話的這個人,而且還是一個男人。
「你要去哪裡?」陳子俊淡淡地望向這個他照顧了一夜,可她卻對他視若無睹的女人,不由地緊緊地皺起了眉宇。
「廢話,當然是去找他們了!」朱小妹轉過臉,不耐煩地白了他一眼。怎麼淨問這些沒有營養的話呀!
「現在是凌晨2:23,你覺得現在去合適嗎?」陳子俊抬起手,看了一下時間,然後認真地對著朱小妹說著。
朱小妹望了望外面的蒼茫而又朦朧的夜色,想了想覺得他說得有些道理,然後又轉過臉妹望了望他。這是一張白皙平滑的臉,很乾淨,而且輪廓分明,倒是生得俊逸。腦袋裡立刻蹦了一個問題:「咦,你是誰呀?你怎麼會在這裡?」
她記得她好像不認識他吧?朱小妹靜靜地凝望著他,在腦海裡仔細搜索了一遍,還是沒見過他這張臉。看來,她真的不認識他。可他怎麼會在這裡呢?而且還穿成這樣?
「你不也在這裡嗎?」陳子俊雙手環抱著胸前,薄薄性感的唇不由地勾起若有若無地笑了笑,壞壞的。一雙深邃凌厲的黑眸淡淡了審視著她,突然感覺這個問題有點好笑。她應該已經成年了吧,為什麼反應這麼遲鈍呢。任何一個女生在清醒來後發現自己床前有一個人,而且還是一個男人,她一定會先檢查一下自己的衣物,然後再與他進行交流,詢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可她一醒來,第一個想到了是錢,而且對他視若無睹。
「那我可不可以問一下,這是哪裡呀?」感覺他好像在與她兜圈子,朱小妹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試探性地問著。
「不是我家,也不是你家,你說能是哪裡?「陳子俊雙手環抱於胸前,十分溫柔地望向她,不由地戲謔性地笑了笑。這女人實在是太好玩了,總是忍不住想去逗逗她。
「酒店?!「朱小妹脫口而出。說的時候還沒什麼感覺,可一說出口之後大腦便意識到了什麼。朱小妹急忙用手摀住這張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