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霏霏的聖誕夜……
為什麼不下雪?還記得,去年白雪飄飛的平安夜,我們在東京塔下偎依著相互取暖。那時候,你說會一輩子把我放在心裡……
都說男人的誓言靠不住,可是我卻相信了你。零度的雪夜中,我感覺不到絲毫寒冷,我的內心充斥著滿滿的溫暖,我的臉上,綻放著熱力十足的歡快笑容。那時候的我,多天真……天真到以為,自己真的能一直快樂地看著你,直到頭髮花白、漸漸老去。
天真啊……
空蕩蕩的房間裡,除了自己的呼吸聲就只有空調的暖氣聲……好安靜,安靜到只想掉眼淚……沒有下雪的聖誕夜,你不在我身邊。空曠的屋子裡,只剩無所事事的我。
冷徹心扉……
你在哪裡?下雨的夜晚,不會還在外面轉悠吧?你是不是還在追逐……你要的浪漫?
淚水悄悄滑落,苦澀之至……這就是相思的味道嗎?心痛到不能自已……為什麼你變得這麼快。我真的想不明白,男人真的那麼善變嗎……
我想和你一起過聖誕節……你有沒有忘記,去年的今天,你抱著我,說你會娶我當你的新娘……
你一定是忘記了吧……我已經記不清了,這是你第幾天沒回家了……
你是愛我的吧……我一直強迫自己相信。我是不是很自欺欺人……或許根本不是這樣吧……就像朋友們勸說的那樣……
浴室裡,冰冷的水花打落在我的身上。冷,真的很冷……
不過這樣也好,我感覺不到痛了。看著手腕上流出紅色的血流,我突然感到了久違的溫暖。看著鮮血滴落在清水漫起的地上,綻放出一朵朵嬌艷的煙花,美麗的紅色成了我視線中唯一的色彩。
生命在漸漸流逝嗎……我卻只覺得平靜,平靜到我真的笑了出來。原來死亡真的不可怕。就這麼悄悄地離開,也不錯呢。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你看到我這樣……會不會動容,會不會傷心……
其實,我要的真的不多。不過……
不過,都無所謂了……
我累了,不想再等了……
就讓這一切結束吧。在這裡,這套曾經為了結婚而購置的房子裡……
好困……好冷……
眼皮漸漸合起來了……
再次睜開眼睛,等待我的會是天堂,還是地獄呢……
「啊————!!!!」
尖銳的叫聲劃破雨夜的寂靜。
「怎麼了?」朝香從睡夢中被猛然驚醒,側耳傾聽,卻是一陣嘈雜的腳步聲,辨不清內容,不過似乎是出了什麼大事。
「我去看一下。」稍一猶豫,當麻便坐起身來,匆匆套了件衣服就往外走去。
「啊……等等,我也去!」突然意識到什麼似的,朝香一躍而起,抓起外套就跟了上去。
屋外,緊鄰隔壁的大門洞開著,鄰居的一位大媽站在門口,厚實的棉睡袍和蓬亂的頭髮,她應該是剛從床上爬起來的。在她的身邊,卻是抓著一大把鑰匙的公寓管理員,棉拖鞋和套在睡衣外面的厚棉襖……他顯然也是從被窩裡爬出來的。然而昏黃的燈光下,兩人的臉上,那份一模一樣的驚懼卻不由讓當麻和朝香心頭一震。
「我……我不過是嫌太吵。大半夜的……嘩啦啦的水聲一直沒停過……哪知道……哪知道……」大媽牙齒打顫地說道,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說給當麻他們聽。
出事了嗎……
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趕緊繞過呆立兩人走進了那扇大門。
撲面而來的暖氣、還有來自洗手間嘩嘩的水聲……然後,隨著視角的緩緩移動,觸目的景色漸漸映入眼簾。
狹小的空間裡,瀰漫著淡淡的血腥味。一名年輕女子蜷縮著坐在角落裡,長長的頭髮凌亂地披散在肩頭。垂在白色瓷磚地面上的左手,手腕上是一道深深的劃痕,雖然已經幾乎沒有血再流出來了,但是嘩嘩的噴淋下已是滿目殷紅,而女子單薄的淺色吊帶裙上也是大團大團鮮艷的紅……女子低垂著臉,看不到她的樣子,然而洗手間冷冷的燈光下,她的肌膚已泛起淺淺的灰白。
「那是……陽子?」雖然有一定的思想準備,但是看到地上的年輕女子,朝香還是大吃一驚,想也沒想就奔了過去。「趕緊叫救護車!」她急急地回頭道。
於是,這個聖誕夜注定不平靜了。
二丁目的青柳醫院,兩人站在急症部的走廊裡,看著醫生護士匆匆將人推進了搶救室。幸虧發現得早,還有救。
對上當麻詢問的目光,朝香沉重地悄聲歎息,猶豫道:「陽子她……可能遇到什麼事了吧……等她醒了,我要勸勸她……」
「好吧……」當麻打著哈欠不再多說什麼,大半夜地爬起來,冰冷的雨夜中從家匆匆趕到醫院,無法抵擋的疲憊,讓他不願意再多想什麼。自殺……曾經見多了自殺的他,突然間覺得,這樣輕易就要放棄生命的女子,似乎也不太值得同情,雖然多少有她的道理。
然而朝香肯定不願意就這麼離開。看著她焦急的神情,當麻只得聳聳肩膀,繼續坐在白色的長椅上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