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1點,酣睡中的鏡達昭怎麼也想不到,危險正在悄悄逼近。
「嗚嗚嗚……」牆角傳來一陣輕微的女子哭聲,若有若無的飄渺顫抖中彷彿帶有無盡的怨恨。
「!」似乎是感應到了不對勁,鏡達昭猛地從睡夢中驚醒。隔著薄薄的窗簾,屋外重重疊疊的樹影輕輕晃動,在房間裡影射出各種光怪陸離的黑影,隨著風張牙舞爪。
「嗚嗚嗚嗚……老公……」未見其人,只聞其聲,詭異的哭聲還在繼續著。月涼如水,冰徹肌膚,他頓覺背上寒風一陣陣。睡前沒開空調啊……想到這,鏡達昭不由哆嗦起來。
「幸……幸乃……」他害怕地動都不敢動,牙齒打顫著勉強開口,「你……你……你……你回來做什麼……」
然而,回答他的是一陣悚然的輕笑聲。「呼呵呵……」隨著沙啞的聲音,門外的走廊上漸行漸近一團幽幽的綠光。鏡達昭霎時感覺到心臟在以一種幾乎能衝破胸膛的力量快速跳動著。他已經忘記了,睡覺前房門理應是被關好鎖牢的,只是著了魔一般,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門口,直到那個猙獰的身影緩緩出現。
「呼呵呵……老公……」人影慢慢飄了進來。衣服上大塊乾涸的血跡,心臟處的傷看起來觸目驚心。緩緩抬起的手臂上,紅色的液體正滴答滴答落在地板上。冷冷的月光中,飄揚的長髮幾乎遮住了整張臉。鏡達昭只看到那嘴角一絲詭異莫名的笑。「你……你不要這樣……」極端的恐懼幾乎讓他血液瞬間凝結。
「不……不是我殺你的啊……」 他嚇得幾乎哭出來,不自覺縮到了床角邊沿,「我……我確實是想殺你,可是……可是……我到家你已經死了呀……你……你不要殺我呀……我……我什麼都沒干啊……是你自己不肯離婚,你不能怪我……」
「呼呵呵……」絲毫不理會鏡達昭的驚慌失措,人影繼續森森冷笑著逼近。
「我沒殺你啊……你不要來纏著我啊……」他語無倫次地求饒起來,「我……我知道你和深月不好……但是……但是,你已經死了……你……你就安心地去吧……不要回來了……」
「哼哼哼……」慘白的人影站定在床前,輕笑聲中,鏡達昭彷彿看到她充滿了怨毒的眼眸正冷冷地注視著自己。直挺挺伸出的手臂,距離自己不過三十公分,他甚至可以聞到那股粘稠的血腥味。
「老婆……我不敢了……我給你磕頭……」他趕緊連滾帶爬跌到地上,搗蔥般磕了起來,「我知道是深月殺了你……可是她也是你女兒啊……我不忍心她去坐牢。我……我……」
正說著,房間裡突然燈光一亮。
「記得到了警局也要說真話啊!」 一個清脆的女聲響了起來。
「怎麼可能……」鏡達昭不可思議地抬起頭,看著站在面前的女子。完全陌生的臉,哪是他的亡妻。「你……」回過神來,他猛地意識到自己上當了。
「再想撒謊也沒用,剛才的場景,我們已經攝下來了。」 隨著聲音,門口又走進一個高瘦的年輕人,正是被自己設計誣陷的羽柴當麻偵探。
「挺不錯啊。我才一催,事情就全搞定了。這下我就放心了。」回警局的路上,高宮警官終於露出了欣慰的笑臉,「裝鬼嚇人……這辦法是誰想出來的啊?」
「不是我。」一之瀨搖搖頭,有些不甘心地瞟了瞟坐在身邊的當麻。
「做壞事的人必定心裡有鬼。雖然到最後,我們都不能斷定兇手究竟是誰,但是鏡達昭假裝找我委託的事卻無疑暴露了他的想法。他肯定是心裡有鬼的,所以就從他入手了。」當麻淡淡地解釋道。本來只是想來現場看看,尋找一些蛛絲馬跡,但轉念一想,主動出擊才是最有效率的方法。於是,朝香假扮成亡者的冤魂前來索命……「效果出奇的好啊。」看著窗戶外面,終於為自己洗脫嫌疑的當麻,露出一絲開心的笑容。
「就算做了虧心事,也不見得一定信鬼神吧。」 高宮警官苦笑著歎氣,「羽柴,你這次算是僥倖啊。」
「不!」當麻堅定地搖頭,「善惡是非,懂點道理的人都知道。相信靈魂不滅,其實是人類的一個思維慣性,不一定非要信奉佛道的人才敬畏這些。我只是拿來加以利用罷了。」
「朝香小姐,」一之瀨又可憐兮兮地把腦袋湊了過來,「雖然這次我輸給了當麻,但是下次一定會贏回來。請你不要放棄希望,靜待我勝過他的那天。」說著,他學起當麻拉過朝香的手。
「誰……誰期待你了啊!?」朝香臉一紅,趕緊揮手把一之瀨甩開。「不過,其實這個情景設計得很老套呢,」她回頭對著當麻道,「要不是鏡達昭有點醉,而且是剛醒來還有點迷迷糊糊,準會看出其中漏洞。」
「這都在我的計算裡面。」聞言,當麻笑意更濃了,「不過,其實他醉沒醉無所謂,只要心中有鬼,一定會有反應的。」
「好吧好吧,你總是有理由的。反正案子破了,也不管那麼多了。」說著,朝香頑皮地笑了起來,指了指身上那件被塗得髒兮兮的衣服,「你說要幫我重新買一件衣服的,我記住了哦!」
「呃……先緩一緩吧,」當麻臉色一變,「最近沒錢了……」
「唉……朝香小姐重新考慮一下吧。當麻這個沒理財觀的傢伙,一點也不可靠啊。」一之瀨酸溜溜地冒出一句。
「你……」當麻頓時被噎住了。
「哈哈哈哈……」看到他的窘相,全車人都憋不住笑了出來。
一周後,事務所。
「要開庭審理了?真快。」聽到一之瀨帶來的消息,當麻稍稍露出驚訝的神情。
「我是來通知你的,到時候說不定還要你出庭做證。」審查結束後,一之瀨顯得有些無聊。
「這個沒問題,不過……」當麻有些不解,「我一開始總覺得兇手應該是鏡達昭,怎麼會是他女兒呢?什麼動機?」
「動機……」說起這個,一之瀨頗無聊地牽了牽嘴角,「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動機。一個不正常的家庭總不可能培養出正常的下一代,鏡深月參加援助交際,很大程度上是出於對感情不忠的父親的嫌惡,但是到頭來非但沒懲罰到父親,反而自己陷了進去拔不出來了。於是她又開始憎恨母親,認為是母親縱容父親去搞外遇。剛好,鏡達昭密謀想殺妻子,不想卻被她發現並加以利用了……」
「唉……」聽完一之瀨簡短的說明,當麻重重歎了口氣,「該怪誰呢?」
「不知道……」一之瀨的神情也有些沉重,「先走了,我得回警局了。」說著,他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所謂家庭是一個整體。雖然由好幾個人組成,但若大家都只是分散的個體,只為自己而從不為丈夫、妻子、兒女想想,那和街頭的陌生人又有多大區別呢?當然,道理雖簡單,真正做到的人卻是越來越少。這個……又是什麼原因呢……
案子雖然結束了,當麻卻突如其來地感到了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