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放開我!滾,全給我滾!」
面對絡繹不絕向他湧來的醫生護士,夜顯得很不耐煩。
「我說了,我不需要洗胃!不需要!聽不懂嗎?你們都是聾子嗎?」
現在的夜全身心都只顧著墨依的安危,什麼他需要洗胃他中毒很深,什麼如果再不醫治就會有生命危險,他還哪顧的上自己,他的眼前已經再也無法揮去墨依在倒下時的笑容,耳邊再也無法抹去她在說著「尹墨依喜歡歐陽夜」的聲音,他瘋了!在看到血從墨依額頭流下來的時候他就已經徹底的崩潰了。要不是被火狐銀狐他們拉著,要不是被哲死死拽著,要不是白翎說如果你想她死那你就進來,他已經不顧一切的衝進手術室了。現在的他堪比熱鍋上的螞蟻,他很清楚頭部中槍意味著什麼,所以他一步也不願離開手術室門口,也許希望很渺茫,但是他是真的期望著會有奇跡出現,他的尹墨依絕對不能就這麼離開!
「沒聽到醫生說嗎?再不洗胃你會死!他說你會死!」晴紫朝著夜大吼著,她很理解夜此時情緒的偏激,但是她氣的是他竟然可以不顧自己的在這浪費時間,他明知道墨依才剛被送進搶救室不可能這麼快出來,他明知道比起墨依來他離死亡似乎更近一些。可是他卻還那麼固執的執意不願去接受治療,他這是在跟自己玩命!
「大不了我跟她一起死!」晴紫的脾氣並沒有讓夜冷靜下來,他反而更加激動了「她都死了我還活著幹什麼!」
但是下一秒,夜的咆哮卻在火狐的當頭一棒後含在了喉嚨裡
「對不起,我只能這麼做!」晴紫的道歉讓夜頓時瞭解了一切,是她示意火狐打暈的他,含著不平夜倒在了地上,視線中的手術燈越來越含糊了
「墨依……」
他多麼不願意閉上眼,可是眼皮上的沉重卻讓他不得不向命運屈服
「墨……依……」
不要死,要活著。
……
夜幕降臨,黃昏的餘暉透過窗戶淡淡的灑在鮮白的床單上,那暗雅的黃透著些許迷幻的醉意。
「墨依!」
猛地一聲驚喊打破了這和諧的寧靜。病床上的夜倏地從睡夢中清醒。來不及多考慮其他的,他當下就掀開被單跳下了床。對他而言,除了墨依,他已經再也容不下其他思緒。尹墨依,已經成了他此刻的全部
醫院的走道有些幽暗,那詭異的靜總讓人覺得很壓抑。踐踏著這份僻靜,夜的腳步格外空蕩。他的眼裡再也看不到週遭的一切,意識裡似乎早已被什麼東西填滿,心裡總覺得空空的少了什麼,腳步聲在自己耳邊徘徊著,此刻的他是迷茫著的,沒有一點頭緒。
遠遠的望著手術室的燈,他的眉越蹙越緊,直到真正站在手術室前他才願意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手術室的燈滅了,也就是說墨依已經不再裡面了。他到底昏迷了多久?沒有親眼看著她被推出手術室,他開始慌了,她到底怎麼樣了?手術順利嗎?奇跡發生了嗎?她還好嗎?
他就這麼傻傻的站在原地,問題一個個的向他砸了過來,他彷彿陷進了沒有邊境的無底洞越來越感覺自己不可自拔的往下墜著。
「夜!」直到耳邊響起哲的叫喊,夜這才回過了神
「墨依呢,她怎麼樣了?」他馬上就急著問
「我想,你最好自己過來看一下。」
不知道為什麼,面對哲拋來的話,夜的心中突然湧過了一股不安,那股不安讓他的心不由自主的就感覺到了沉重。
「在裡面。」
走到墨依病房時,夜更是直接停駐在了原地。明明已經確定她活下來了,明明奇跡已經發生在了她身上,可是為什麼他還是會覺得壓抑,前一秒的他還那麼迫切的希望看到她可是為什麼當他們只有一步之遙時,他卻不敢將這僅剩的一步距離邁出?
到底是怎麼了?
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只知道在他站著的這段時間內病房裡一點聲音都沒有。明明洛韓,晴紫他們都在的,可是竟然沒有一個人開口說一句話。
最終,他的腳步還是勇敢的踏了出去。真的只是一步,當視線中映出床上正側坐著的墨依時,他感覺到了欣喜。就好像心裡有一朵含苞了很久的花蕾在一瞬間緩緩綻放了一樣。他不禁恥笑自己剛才的癡傻,那些不安應該都是心裡作用吧,她明明那麼好好的在他眼前了。
「墨依!」
可是為什麼當他那麼激動的喊出她的名字時,前方的洛韓,晴紫,火狐銀狐會向他投來擔心的眼神?身旁的哲為什麼要安撫的將手搭在他肩上??有誰可以告訴他這到底是怎麼了嗎?為什麼就是沒有人開口說話??
腳步再次邁向墨依,一步,兩步……
「墨依?是我嗎?」
當夜的腳步踩下第三步時,因為墨依突然的問話,他整個人就完全呆滯了。思緒在剎那間翻騰了起來。他終於明白為什麼他會感到不安了,終於明白為什麼大家都會顯得那麼沉重了,因為墨依她……
「墨依是我對嗎?」
面對墨依臉上流露出的稚嫩,夜的世界在頃刻間支離破碎。他的尹墨依,他的小辣椒……失憶了!她是以這樣的方式離開了他嗎?徹底的忘記了他們的事嗎?
「白翎說這是意料中的事,她的大腦神經受損嚴重,已經不允許她承受太多的記憶壓力。」
「我們這些人,她全部都不記得。」
「是說我嗎?」墨依指著自己「我有記得喔,我記得他!」
順著墨依指著的方向,大家紛紛望去。她指著的人,是洛韓。
夜的心忽然一顫,他瞬間就感覺到了心痛。因為墨依說她記得的人是洛韓。她只記得洛韓,卻忘了他,所以他好心痛。真的很痛。
「我記得他喔,他說他是我哥哥。我還有一個妹妹叫千葉,不過已經過世了。」
墨依突然的解釋又猛地給了夜一個重重的打擊。他不解的望向洛韓,卻得到了洛韓的一個淺笑
「我想,這是我和她,最好的結局。」
當墨依醒來時,當她睜開眼一臉茫然的問他是誰時,洛韓並沒有流露出一點驚訝,因為之前白翎已經跟他們說過墨依會失憶,所以他早就有了心理準備。當墨依那麼天真的像個小孩子一樣問著他他是誰時,那樣子,讓洛韓不由的想起了當年千葉被領進他們家時的場景,當時的千葉也是用這麼無暇的表情問他他是誰的,所以,他毫不猶豫的給了墨依一個當年他給千葉的答案,他對墨依說「我叫洛韓,是你的哥哥。」
「我不會更你搶,也沒有那個資格去跟你爭,因為尹墨依,從一開始,就已經注定了會是你的。她只會屬於你。」洛韓一臉淡然的對夜說道
「你們可以告訴我你們是誰嗎?我會記住的,我保證!」墨依還孩子氣的舉手做出了發誓的動作。
「我叫北堂哲。你可以向以前一樣叫我石頭。」出乎大家意料的,第一個回應墨依的竟然是哲。
「我們是火狐和銀狐。」
「晴紫。」大家開始一個挨一個的對墨依做起了介紹
終於……只剩下夜了。
「哥哥洛韓,石頭北堂哲,火狐銀狐,還有晴紫……」墨依很認真的一個個指著大家一一記憶著
當她那抹清澈的目光落在夜的身上時,病房裡一下沉淪了不少。沒有一點多餘的聲音,緊張壓抑縈繞在他們周圍。
「那麼你呢?你叫什麼?」墨依依舊是那麼純潔的問話
但是她卻不知道她的天真卻無形中給著夜很大的打擊。他們四目相視著,在她眼裡一直都是那抹純真,但是夜……面對著墨依,他的記憶已經翻騰成了一片,從他以狼的身份第一次跟她相遇時到她為了夜而選擇犧牲自己時,所有的往事在這短短的一剎那洶湧而出。
「歐陽夜……」
「狼……」
「或者,你可以直接叫我色鬼……」
當他挨個告訴她他的名字時,一顆含著的淚終於忍俊不禁的滑出了眼眶。他望著她,苦苦一笑
「小辣椒……」他輕輕的叫了她一聲,眼淚再也控制不住的止不住的流個不停,如果不是他對羽寧的一時仁慈,如果不是他那時的婆媽,也就不會有現在的尹墨依了。她不會中槍不會失憶,是他一手害她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對不起。」夜轉過了身,不忍再面對墨依,他輕拭著臉上的淚,痛苦不已。
可是越是想要擦掉眼淚,越是不想讓它繼續氾濫,它卻倔強的一直流個不停。此刻的他已經顧不得什麼男人的尊嚴了,他也是人,為她疼為她痛著,為什麼要為了那些莫須有的尊嚴而掩飾自己的受傷?只是,他並不想在她面前表現的這麼懦弱。
沒有人上前安撫夜的抽泣,因為大家都很清楚,現在的他需要眼淚的發洩。
「我記得你……」
壓抑著的這份傷感,因為墨依再次被打破。
她走下了床,一步一步的走向了夜。目光一直牢牢的放在夜身上。
他感覺到了她的逼近,所以他的哽咽漸行的變小了,他極力的控制著自己,可是他卻不能伸手擦掉臉上還殘留著的淚,因為她會看見,所以他只是背對著她任由疼痛席捲身心。
「我知道我這麼說可能你不會相信,但是……「
墨依在夜的身後停了下來,她毅然的站在他背後,望著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了溫馨。「我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但是我很清楚的知道我的心底一直暗藏著某個東西,我使勁的想,卻怎麼也無法將它記起,直到剛剛你出現在我眼前,我心裡那藏著的東西這才開始有了影像。我慢慢的看清它,然後……我看到的是你……」
當墨依的話音落下的時候,夜已經驚的說不出話來了。但是他卻本能的回過了頭。對上她誠懇的注視時,他的心跳開始有了穩健的跳動,它撲通撲通的跳著,仿若是在告訴他此刻他所面對的場景並不是夢境。
墨依伸出了手,她輕輕的替夜擦拭著臉上的淚,她一直都淺淺的笑著。面對眼前的她,夜忍不住的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他沒敢用力,怕嚇到她,所以他只是很小心的將她的手握在自己指間。
墨依沒有反抗,反而主動將夜的手抓在了自己手裡,她將他的手一點點的拉向她自己
「我真的記得你,因為它這麼告訴著我……」
拿捏著夜的手,墨依並不介意的將它放在了自己心口。她感覺到了夜的愣怔,他甚至試圖將手縮回,但墨依卻在他之前將它牢牢的按住了
「閉上眼,告訴我你聽到了什麼。」墨依輕柔的說著,然後自己慢慢的閉起了眼。
夜猶豫了一會,然後也跟著墨依將眼睛閉了起來。
「撲通——」
「撲通——」
流竄在他們耳邊的是墨依的心跳,此刻的他們心意共通著。兩個人經歷的所有的事一起在他們緊閉著的雙目前影印。
「有些事雖然我並不記得到底為什麼會發生,但是,關於你的所有,卻全部都深深的烙印在了我的記憶裡。」
撲通——
撲通——
「聽到了嗎?聽到它在說什麼了嗎?」墨依的『它』,自然是在說著此刻正被他們兩個人的手按在掌心中的她的心臟。
「就是因為它,所以我才那麼深刻的記住了你。歐陽夜……」
「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
當兩個人不約而同的說出墨依心裡的那個聲音時,緊閉著的雙眼也在同一時間一起睜了開來
眼前就是他(她)的身影。
「我喜歡你……」
異口同聲的告訴對方後,他們相視而笑。然後他緊緊的將她擁入了懷裡,她牢牢的環住了他的腰。
就算她的記憶是不完整的,但是未來的他們一定會是幸福的。因為那個受過傷的尹墨依,已隨著墨依記憶的殘缺而被深深的埋進了她心底永遠不肯能被挖掘的暗處。
「小辣椒……」
「色鬼……!」
他們擁的更緊,發誓不會再放開對方。
愛,在這一刻常駐在了他們心裡。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