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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爽怎樣了?」
拓撲夜坐在陰影的角落裡,背著光,嘶啞著聲音問站在一旁的風笑雲。
「她被催眠了,換上了一段嶄新的記憶,在這段記憶裡,你只是寵愛她的哥哥。」風笑雲歎了一口氣說:「有些事情不發生都已經發生了,夜,你也當做一切都是夢吧。」
「能嗎?」他抖了抖灰燼,「如果世事就好像這灰燼一樣,抖一抖就散落,那就好了,我真想也被深度催眠,忘記該忘記的一切。」
「夜,你能原諒爹地嗎?他現在也很痛苦,只祈求你的諒解。」風笑雲痛苦的哀求。
「不能!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夜的唇齒哆嗦著說。
世事如此弄人。他尊重了一輩子的舅舅,原來就是殺他親生媽咪,拋棄他的爹地。更不能原諒的是,當年他為了救身中奇毒的小爽,而把護命石從拓撲雄身上偷走,從而讓拓撲雄病斃,導致媽咪風雲清的自殺,從而使自己家破人亡,生活在陰霾裡。
如果不是這樣,也不會出現自己和妹妹亂-倫的事情。
這麼的一切一切慘絕人寰的發生,都不過是風烈天一手造成的,你叫他怎能原諒?
「夜——」風笑雲叫喚道:「不發生都已經發生了,以後,讓我們一家人好好相處,好嗎?」
一家人好好相處?
他的記憶又不像小爽那樣被催眠過,怎能面對這一切?特別是看見小爽,他又該如何是好?
想到小爽,他心痛如絞。
自己一生唯一用盡全力去愛的人,結果卻是自己的親生妹妹,這是何等的諷刺?何等的罪孽?
他陷入了長長的沉默之中,沒再理風笑雲。
風笑雲的心也跟著無比的沉重起來,只好默默的走了出去,走到醫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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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哥哥,你來了?」小爽看見他抱著一束百合花進來,高興地從床上坐起,咧嘴笑著說。
「是的,小爽,你今天感覺如何?」看見她一副天真無邪的快樂樣子,風笑雲不由想起第一次遇見她的時候的情景。
那時候,她就像一隻剛從山林裡跑出來的小馬駒,清爽活力,天真無邪,使人看見,就不由自主地產生憐愛之情。
才不過是短短一個多月而已,就發生了那麼那麼多,逼她走向崩潰的邊緣,不得不幫她把記憶抹去。
「我很好呢。」小爽接過花,湊到鼻子上深呼吸了一口,閉上眼睛,陶醉於花的甜香之中。
「頭不痛了嗎?」風笑雲輕輕撫摸著她那還包著綁帶的頭,柔聲問。
「微微有些隱痛,但是沒事,我好想快點出院哦,在這裡待得我快悶死了。」小爽嘟著嘴,皺著鼻子委屈的說。
「好的,再過幾天,你就可以回家了。」風笑雲拍了拍她的小臉頰,好像哄小孩子般對他說。
「真的呀?那太好了。我好想念夜哥哥哦,他怎麼那麼忙,沒來看過我的?」小爽忽然皺著眉頭說。
風笑雲的心一沉。
小爽被催眠的記憶裡,夜是她剛認回的哥哥,就好像風笑雲一樣。
但是,有些情感,總是潛伏在人的某個地方,哪怕被催眠億萬次,都是不會被抹殺的。
小爽醒來,這幾天老是很惦記著她的夜哥哥,當然,她現在並不知道自己對夜的特別情感,以為,那不過是兄妹之情的惦記而已。
「夜哥哥到底哪裡去了?嗚嗚,你能不能告訴他,說小爽好想他?」小爽搖著風笑雲的手臂,叫嚷道。
風笑雲把手搭在小爽的肩上,望著她那哀求的目光,柔聲說:「夜現在真的很忙很忙,在你睡著的時候,他曾經來看過你呢,但是,他實在沒空多待一分鐘等你醒來。」
「這樣呀?你叫他下次若來看我,就算我睡著了,也要把我叫醒,我真的很想見見他。」小爽耷拉著腦袋說。
「好的!」風笑雲有點擔心,那催眠術是否真的能把她的記憶深度抹殺?
若有一天,她又回憶起來,那該怎麼辦?
「風哥哥,這些天你看起來好憔悴哦,是不是因為老是要忙著來看我而辛苦的?」小爽抬起頭來,摸著風笑雲那略微有點凌亂而乾澀的頭髮說。
「沒事,我沒事,只要你能好好的,哥哥就好了。」風笑雲抿嘴勉強笑著說。
「那我一定會很快好起來的。」小爽閃著大眼睛猛點頭說。
「這就乖了。」風笑雲伸手刮了刮她那可愛的小鼻子,然後起身,說:「我去看爹地了。」
「風伯伯怎麼了?」小爽雖然被催眠了,也知道風烈天是她的爹地,但是,依然不改口叫喚。
「爹地他輕微中風,估計以後行動有點不便,小爽,你能原諒爹地嗎?」風笑雲拉著她的手問。
「我從來都沒怪過風伯伯呀?」小爽笑著說:「當初我是不小心被人拐走的,又不是爹地故意拋棄我的,所以,我是不會怪他的。」
「那就好!小爽,謝謝你!」風笑雲的眼裡氤氳著淚水。
家門的不幸,使他在這幾天裡一下子成熟和堅強起來!
他不再是那個永遠在父親的蔭蔽下的風家大少,而是得接過重任,成為風家的頂樑柱,把風家的一切都扛住。
「風哥哥,反正我現在可以下床隨便走動了,要不,我也去看看風伯伯吧。」小爽下了床說。
「好吧,我們一起去,或許,爹地也很想見到你。」風笑雲扶住她,和她走向另外一個病房。
風烈天坐在輪椅裡,凝望著窗外。
看見他那微微顫抖而瘦削的背影,風笑雲的心都痛了。
他知道,這些天,爹地一直在罪孽深重的懺悔中度過,沒一刻能合上眼睛沉沉睡著。
每一合上眼睛,他就看見夜的媽咪,拓撲雄夫婦,他們全身血淋淋的指責他,嘲笑他,甚至朝他吐口水,說這一切都是他的報應,讓他永遠都良心不安,永遠都活在人間地獄裡。
他真的很想死去!
可是,他想在死之前能得到夜的諒解,否則,他走得真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