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絲憂傷劃過紫色水眸。
這,意味著,
她仍然不能探測那不可知的過去。
依然不可以找到那個唯一真正的交集。
她的心也依然不可從三千年破碎的時空找得回來。
默默垂下了頭,柔白的手指交叉著合於胸前。
蒙毅很想將她攬於懷中,抹去她眉間緊鎖的痛,卻只默默給她添了一杯飄著淡淡清香的檸檬水。
忽而,蒙月像是想到了什麼,紫色的眸子如水晶般閃耀起來。「毅,事情並非完全絕望,只要擁有命運之鑰,便可打開它不是嗎?」
蒙毅對視著她的眼睛,篤定地點了點頭,可繼而又微微搖頭歎息,「只是,身為蒙家的子孫,我依然不能知道命運之鑰是什麼?因為,蒙家從未有過任何有關它的文獻記載,對我們而言,這更像是一個古老的傳說。」
蒙月熱切握住他的掌,瞪大了眼睛開心地祈求著,「哪怕是傳說,也是不能放棄的希望。毅,我們現在就回家去,你帶我去找那本書。」
她的指尖因為激動傳來炙熱的燙感,如電流般擊中了蒙毅的心。
他的心激烈地跳動著,即使這並非是一次款款情深地肌膚碰觸,仍給他帶來了初戀一般甜蜜、驚喜、盈實、飽滿甚至一絲顫慄的感覺。
如果,世間有輪迴轉世,他願生生世世陪伴在她的身邊。以任何的代價。
三秒鐘的沉默,三千年的輪迴,時空交織、光影流回。
這樣的眼神……這樣的四掌交握……
蒙月定定地凝住他眼中異樣的光彩,恍惚眼前又浮現一個戴著王冠的長髮男子,他孤寂、落寞的身影,正一步步向前走來,直到……與眼前的人重疊、重疊……
Nightingale的樂音漸漸滑止,夜鶯的鳴啼轉為暗夜的寧靜。
蒙毅、蒙月同時捕捉到休止的音符,雙雙露出一絲歉意的微笑。
「對不起。我失神了。」
「對不起。我失神了。」
異口同聲地歉語,怦然又敲動了他們的心房。
蒙月面上浮上一朵嬌羞的飛雲。
蒙毅亦有些尷尬地反而緊緊握住蒙月的手。
「月,已過夜半,是否要堅持夜讀?」他微微低下頭,俯視著蒙月。
「是的。我已經等不及。」她的眼睛閃亮著一小簇灼耀的光芒。
「很好。我陪你。」
「不必了。明天你不是還要飛往英國覲見女王陛下嗎?」
「女王怎及得我心中的公主重要。」他輕輕攬過她的肩,深情地凝住紫色的雙潭,「你是我的唯一,自今而後唯一的唯一。」
普羅旺斯夜海扑打海岸的潮音再次傳了進來,一波波、一陣陣,宛若三千年的尼羅河水傳送著悠悠的愛情之水,激盪著砰然而動的兩顆熾熱的心。
*****
這會兒,蒙月已經和蒙毅回到蒙氏莊園花園中一條長長的石築甬道上。只要走到這條甬道的盡頭,就會抵達大宅的後部,直入蒙家最神秘的藏書室。她熱切地拖著他的手,彷彿一分一秒也不能等待了似的。
「《心死的法老》。
法老真正的秘密……」
那段掩藏著的歷史,那段不被人知的過往……
究竟裡面埋葬了怎樣的淒楚會令一個偉大的法老心死莫名,又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秘密著作遺世至今?
她帶著要去窺探歷史的好奇,摻雜著探尋塵封往事的酸楚,急切地向前小跑著。如果,如果可以打開這本神秘莫測的書,一切的一切都會有了答案。那樣的答案,會是她想要的嗎?
終於,來到大宅的後門入口,漫天的星光下,古銅的雕花大門顯得詭秘如幻,宛如是一道開啟時空的大門,連接了幽幽三千年的歷史。也許不小心推開,就會跌落古代,被歷史淹沒。
蒙月急促地呼吸著,雙手輕顫撫摸著門上的雕花。雖然看不清細緻的紋飾,可依稀能辨別出似乎是一種花的圖案。來到蒙家已有一段時間,可到後門這裡來,蒙月卻還是第一次。如果不是蒙毅告訴她,她永遠都不知道這座大門竟是秘密藏書室的入口。如水的髮絲不安地在風中飛舞著,暴露出她心中的迷茫與緊張。
蒙毅攬住她的肩,讓她緊緊靠在自己懷中,用溫暖的力度安撫著她的心。左手在門上不知道什麼地方輕撫了一下,大門吱鈕一聲緩緩打開了。
靜謐柔和的鑽石碎燈鑲滿了直通而上的古老木製樓梯,兩側的牆上掛著各種歲月悠久的兵器和繪畫,她彷彿進入夢境般,在蒙毅的牽引下緩緩而上。像是踏入了歷史長河,像是踏入了古老的過去。
「月,我在你身邊。」感受到她身體傳來的涼意和陣陣顫慄,蒙毅緊了緊她的手指。
「嗯。」她微微往他的肩側靠過去,到了這個時候,每走一步,她的力量就減弱一分,心中的彷徨就深上一層。猶如歸鄉的人兒近鄉情更怯。
「從這裡上去。」蒙毅牽著她的手在一個很隱蔽的小門前停下。
在牆壁上輕叩了三聲,門上一個小暗格露了出來,是很現代的虹膜鎖。蒙毅身體微微前傾,把眼睛湊了上去。
吧嗒一聲,緊接著一陣鐵鏈嘩啦嘩啦的聲音傳了出來,小門打開了。竟然是內設電梯。
蒙毅對著她點了點頭,他們一起走了進去。
小門關上了,鐵鏈絞動發出的嘩啦嘩啦聲再次響了起來。
封閉的空間、停滯的空氣。
她的心怦怦地跳動著。
而蒙毅也緊緊抿著唇,像是在克制著。
很短暫的幾秒鐘,也許只有一層樓的距離。
電梯停了下來,小門自動打開了。
眼前赫然是一間用黃金打造、裝飾得異常精美的密室。
只是蒙月根本沒有心情的欣賞,她的視線一下子就被密室中唯一一張桌子上那本厚厚的書籍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她抬起眸,徵詢著蒙毅的意見。
果然,蒙毅點了點頭,「沒錯,那就是《心死的法老》。」
她激動地撲了上去,緊緊將厚厚的書抱在懷中,一瞬間,恍若失散了千年的朋友終於在此刻相遇。
蒙毅神情複雜地望著她,突然心中閃過一絲後悔。可很快他自己就撣掉了這層心緒。月……你要一,我便給你二,合理的我給與你,不合理的,即使我用命來換亦要給你。只要你快樂。
他邁動修長的腿,輕輕走到她的身後,伸出雙臂圈緊了她的腰。
「月……」他低頭用微涼的唇摩挲著她的耳垂,「你不會離開我,對嗎?」
身上來一陣陣電流般的顫慄,酥麻的感覺讓蒙月情迷意亂、恍惚難抑,「毅,你……」
呵。心真得會失落啊,他堂堂蒙家大少爺,竟會如情竇初開的少年患得患失,是前世種下的因,故而收穫這世的果?
「月,小心些……」他輕輕鬆開了緊箍的手臂……
淡如尼羅河水的氣息從身後輕輕地退遠,心一下子有了莫名的失落。帶著怔忡的恍惚,蒙月小心翼翼地捧起金色的書籍。
最精緻的封面竟然用並不工整的中國字歪歪斜斜地寫著五個黑色的字跡——心死的法老,不算和諧地落於一片燦如陽光的金色上,形成一行淡淡地弱光區域,磨砂的封面像是尼羅河畔最細膩的白沙岸,記載了悠悠過往的歷史和最細微的記憶。
她顫抖地撫摸著那五個字,恍若幾千前就熟悉的字體,正在眼前生動地勾繪著一幅遙遠不可觸及的模糊畫面。那裡面有一個帶著上下埃及雙王冠的法老、有位身穿書記官服飾的嬌小身影隨側而行,他們一會兒在尼羅河畔巡視、一會又高居殿堂議政記事,倏爾模糊的背景變換成熱鬧喧囂的埃及集市,人聲鼎沸、氣味混雜,而他們挽手相伴,穿梭其中……
有一種痛,從她的心裡蔓延開來,像是漫牆攀爬的楓籐拖著無邊的痛楚佔據了心裡的每一絲空間。裡面就是記載了全部秘密的過去,記載了法老心死的真正原因。只要打開,她就可以找到失落的記憶和遺失在那裡的心。只要打開……
可,書像是一個密封的盒子,翻來覆去找不到任何可以打開的跡象。
她挫敗心酸地回望著蒙毅,眼中充滿了淚水。
面對著她淒楚水潤的紫眸,蒙毅竟有種錯亂的感覺,彷彿很久很久以前,他曾經在這雙眸子裡看到過同樣的深且哀傷的情感,那時惺濛的雙眼含了淚穿過他,望著無限遠處,「你說,他會愛我嗎?」
他緩緩傾下身,深深地在她額上印上炙熱的一吻,「月,在『心』字右邊一點的上面,有一個微小匙孔,那應該是你想要找的。」
驚喜地抬起頭,鎖住他眼中的深切和複雜,蒙月糾結地點了點頭。
仔細地搜尋著蒙毅所說的那個位置,果然在那抹很濃的一筆中找到了一個細小的孔眼。孔眼並非規則的圓形,比原子筆芯略微粗些。她哽噎著,「這就是匙孔。從來沒有人可以打開,對嗎?」
蒙毅點了點頭,「是的,因為沒有鑰匙。而且,你可以在書的後面看到一行古埃及象形文字,現在翻譯過來就是,誰妄圖破壞它,死神將展翅在他頭上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