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為之停止,空氣為之停滯……
拉美西斯正手持滿弓對準了自己。
緊繃的肌肉,狂暴的怒意,危險的氣息。
琥珀色眸子如山間最蕭殺的尖石,如果眼神可以殺人,她已經倒在尖石無情的血泊中。可那尖石,卻是自己帶著銳利的斧子,一斧一斧劈鑿而成,順便也劈開了自己的心。
心無邊的痛……他,竟持滿弓對準了自己。
令月蓉唇角溢出一絲輕笑,心中的悲痛竟化作最無奈的笑意。
她,竟然還在笑!
她,真是罪無可恕!
如果,
如果他再晚來一步,
只有一步……
那麼……
當提亞告訴自己,她已經到達凱瑟村,會面臨生命危險時,他片刻未曾猶豫,就衝出了孟斐斯。
一出城就見到不遠處充滿殺意的馬隊揚起的塵。
他驚懼地追趕,虔誠地祈禱,祈禱拉神把最後的時間統統給他,讓他快點、快點、再快點。他不要她有任何危險,他要她永遠留在自己身邊,即使是對她永遠的桎梏也在所不惜。
森冷鋒利的劍刃無情地衝著她劈了下來,她就那樣閉上眼睛準備受死。該死的!是誰允許她死了?是誰賦予她可以死的權利?
他付出的一切一切都無法留住她那顆要離開的心嗎?
心臟在那最撕心裂肺的終極一秒停滯,他看到森冷的劍芒、聽到箭羽劃破空氣的聲音,但是一切都還不夠快。
他用盡全力地一擲,似乎是拉神之魂都附在身上,才有了那般決絕的力量。
手中的長劍刺中殺手的後身,從心臟處穿身而過。
一瞬間,極度的恐懼和絕望轉化為沸點的震怒和失望。
他手持滿弓對準了她!
如果死亡是留她在身邊的唯一辦法,他真想就此讓箭羽穿過她的心臟,換得永恆的存在。
溫熱的風吹撲著礫礫的黃沙,蒙塵的綠色植物沾染著已發暗紅的血液。
卡贊衛隊清理完所有的屍體,悄悄退了回去。
只留下如兩尊雕塑般的他和她在風中對望。
無聲……
無息……
只有憤怒、失望、驚詫、留戀在空氣中流轉。
心,要如何才能交付?
心,要如何才能表達?
心,要如何才能不受傷害?
「既然『再見已無必要』,你又回來做什麼?」滿圓的弓弦,鼓著風聲嗡嗡作響,他的聲音冰冷無情。
再見已無必要……這是什麼意思。
她蹙起眉,不解地望著他。難道中間有什麼誤會?「你說什麼……」
「哼!」他恨恨地收了弓,一團紙莎草紙拋入她的手中。
展開一看,模仿的很像的手跡:「再見已無必要,我已回赫梯。」
那麼,他的恨意、他的怒意、他的冰冷都只是為了這一張虛假的紙莎草紙嗎?
她笑了,大聲地的笑了,笑出了眼淚。
好。
真好。
原來他從來就沒有相信過她!
一紙虛假的手跡就可以令他相信一次並不存在的背叛,那麼未來,他是不是還要有更多的不信任?以為她還會有更多的背叛?
她笑得癡狂,笑得決絕,眼前模糊到已經看不清一切。
她是多麼小心地用中國字寫給他,只因為他已經學會了很多方塊複雜的中國字,以為通過自己最特別的字跡他會理解明白她的短暫離別只是為了送一位恩人遠去。
結果,一紙冰冷的模仿就讓他不信任暴露出來,他竟用滿弓對準了自己!
心,徹底冰冷了去。原來離開,並非是錯誤的選擇。
犧牲了的人命、扭曲的時空、輕信的背叛,一切都告訴她,她的選擇究竟是對還是錯。
「我後悔來這裡。」她咬著唇,由著淚水沖刷著自己的心。
「你,你……」這個女人竟然說後悔來到這裡!陰沉的眸子燃燒起熊熊的怒焰,「後悔?那你就永遠後悔下去吧。吾已命人化掉了黃金鏈和創世者之眼!你既想著離開,吾就將永遠的囚禁你!」
巨大的疼痛從心臟處爆裂,漫天的黃沙遮住了她的眼,她再也看不清、看不到……
身體如斷了線的風箏直直從馬車上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