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隻老鼠吱吱叫著,猶豫著從籠門探出腦袋,逡巡不走。
基索抬起籠子,一下反扣過來,「走吧走吧,回到你們的世界去吧。納芙爾王后回來了,你們自由了!」
兩隻老鼠好像真的明白了基索的話似的,綠豆般的眼睛一下子有了光芒,飛快地運動四肢,閃電一般的消失了。
令月蓉牽起基索的手,基索還要掙扎,被她緊緊扣住,「基索,你的父母已經不在了,以後就由我來照顧你。你……就是我的弟弟,好嗎?」
基索像墜進了雲端,「弟弟……納芙爾王后的弟弟?」
令月蓉使勁壓抑住胸口的心酸窒息,點了點頭,「對,是我的弟弟。」
基索雙唇緊緊抿在一起,「我當然喜歡,可,您我的身份……」
令月蓉歎了口氣,「人生而是平等的,又何有貴賤之分?」
基索失神地重複著,「人生而是平等的,沒有貴賤之分……」這,會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
不再顧基索的反應,令月蓉牽起他的手就往外走,早一秒離開這,她的心就早一秒安寧些。
殊不料,只走過兩個牢門,一聲淒厲熟悉的聲音就刺入耳膜。
「鬼……鬼啊……,不是我害的啊,不是我……求求你,快,快讓我離開這兒!」
竟是莉莉的聲音。
令岳蓉偏頭看去,莉莉已經瘦得厲害,乾枯的雙手緊緊抓住幽黑的門柵,一雙恐怖的眼睛死死盯著她,似要洞穿她的身體。
令岳蓉難過地望著莉莉,是了,她是以涉嫌謀害那芙爾腹中小王子的罪名入獄的,可,疑慮劃過她的心,以莉莉簡單的頭腦,又能做的了什麼?為何比拉蒙竟然不徹查,由著這樣一個沒有心計的偏妃蒙冤入獄呢?
她輕輕走上前,想要握住莉莉的手,莉莉眼睛霎時瞪得滾圓,全身變得僵直起來,驚恐絕望地大喊:「你來索我命啦,你來索我命啦……我就知道你沒死,你們都想讓我死。呵呵,哈哈哈……」她透著絕望的笑聲大了起來,一步一步往後退去。
基索衝到前面,衝著莉莉破口大罵,「該死的,你膽敢驚嚇那芙爾王后,你又想嘗嘗老鼠的味道啦?」
莉莉一聽頓時委頓下來,瑟縮地蜷著身子蹲在牆角,「我不敢,我不敢。」
令岳蓉愣愣地看著基索,這,還是當年那個顴骨高高、面黃肌瘦、令人憐惜的孩子嗎?
陰涼的風在黑暗的甬道中突起,身上驟然有了涼意。令岳蓉撫著胳膊,微微搖了搖頭,「走吧,基索,她不過是個可憐的女人。」
基索回過頭,有些詫異,「王后,您竟說她可憐?她謀害了您的小王子啊。」
令岳蓉不再言語,默默地往外走去,任由那些淒涼、恐怖的女聲貫穿自己的雙耳。
只不過一瞬,已是千年。
人,總可以這樣輕易的改變。
出了戈比大牢,令岳蓉昂起頭,靜靜地望著天邊最後一抹霞光。
那火紅的餘暉應如溫暖的火光,可她的心底竟冒出生生的寒意……
身邊的少年也抬頭仰望天空,唇角含著一絲寬慰的笑。堅挺的鼻樑和微抿的唇,真切地表明童年的幼稚已徹底離他而去,從今後,他將是一個有決斷的人。
如果,如果他知道她不是那芙爾,那又該如何?
頭,開始有種一鼓一鼓的陣痛。
今晚,她必須告訴他答案,因為,她無法逃避,也無法隱瞞。
她,是書記官大人,偏居法老大人寢宮一角的狹小房間。
她,不是那芙爾,不能留在索莫納斯宮。
這是能證明一切的東西,由不得她迴避。
這孩子會接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