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允成昊的整個講述過程中,白悠然始終是安靜的,甚至連姿勢都是一樣的。她是最好的傾聽者,不打斷,不發問,靜靜地,宛如一縷空氣。
其實,沒人知道在她看似平靜的外表下,內心是怎樣的波濤洶湧。照理說,允成昊那麼快就知道了真相,她應該開心,應該高興。
可是,她一顆剛剛破雲而出的心又被重重陰霾包圍著。
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蘇容自以為完美無缺,天衣無縫的計劃,原來只不過是風默森的一顆棋子而已。她傻傻地做著美夢,做盡了壞事。最後在風默森淡淡的一句話裡,她所編織的,憧憬的一切一切都化為泡沫,消失於無形。
以至於現在的一無所有。
呵……
白悠然笑不出來,蘇容縱然可惡,卻也十分可憐。
連白悠然自己都沒有想到,這半個月的經歷徹底讓她脫胎換骨了,她變得連她自己都不認識了。
在她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話已經出口了:「蘇管家,她現在怎麼樣了?」她還有心情問她怎麼樣了?
允成昊深深看了白悠然一眼後:「蘇容她徹底崩潰了。原本我想把她交給警方處理的,但念在她忠心耿耿十年份上,我幫她找了間精神病院。
醫生說,像她這樣的病例是很難完全康復的。她可能一輩子都要呆在那裡了。」以照蘇容犯下的罪行,她實在不應該得到這麼好的下場。
可是,一想起她從一個青春少女熬成了半老徐娘。允成昊實在狠不下這個心。對於,蘇容這麼瘋狂的行為,他也應該負起一半責任。
如果不是他當年的無心之施,如果不是他的後知後覺,蘇容也不至於一天天往裡陷,越陷越深,直到不能自拔。
綠眸緊緊鎖住白悠然沒有表情的臉:「小悠,你不會怪我吧?!」在內心深處不知為什麼,他一直覺得白悠然不會反對他這樣的做法。
但蘇容給她造成的傷害不是他可以理解的,他只是從風默森炫耀式的幾句話裡便聽出了那種生不如死的折磨。
他甚至不敢相信白悠然是怎麼熬過來的,失去孩子,弟弟生死未卜,她還被迫演一場戲,讓自己的丈夫離開她……
光是想像就覺得頭皮發麻,更何況是親身經歷!
白悠然平靜的臉上看不出一點點情緒,以至於在商場上摸爬滾打多年,見慣了形形色色的人群的允成昊,竟看不透她的心思。
「不會。蘇管家,她也是個可憐的人。」如果換作是以前的白悠然一定不會這麼好說話,更不會輕易饒了蘇容。
可是,經歷了這麼多,她整個人都變了。變得懂寬容,知惜福。更明白了寬恕,也許,有的時候寬恕了別人,自己才能得到解脫。
「謝謝你,小悠。」白悠然的大度讓允成昊在欣慰之餘,更對她刮目相看。
「其實,蘇管家也是受人擺佈而已。」淡淡的一聲歎息。
「小悠……」允成昊欲言又止。
白悠然轉過頭來,眸中一片澄澈:「成昊,你不用為難。如今孩子沒了,我們之間的關係也可以結束了。你已經履行了自己的承諾,讓小天清醒了過來。我們之間已經互不相欠了,你回到她身邊吧。」
「小悠……我……」允成昊從沒有一刻這麼為難過,其實,直到今天在得知了當年的真相後,他還沒去見過她。
說害怕也好,說不敢也罷,五年了,她在他心目中一直是處於恨的位置上。唯有恨她,他才能強迫自己忘記她種種的好。更忘記她給自己帶來的種種傷害。
如今,風默森竟然說,當年的真相不是他瞭解的樣子,而是另有隱情。這些年來,她也過得不是他想像中的生活,而是在那場變故中崩潰了。
原以為,她一直離他很遠很遠,隔了千山萬水,幾個大洋。萬萬沒有想到,她就在咫尺之間,好幾次,他們的距離不超過一公里。
在蘇容的講述中,白悠然已經知道了她的好,明白了她在允成昊心目中的重要的位置。如今,風默森的報復徹底摧殘了阻隔在他們之間的那道牆。
誤會冰釋了,彼此的愛都在,他們也到了該破鏡重圓的時候了。揚起淡雅的笑,白悠然輕輕開口:「成昊,你什麼都不用說了。你不欠我什麼,相反的,如果沒有你,現在的我不知淪落到何方。
允太太的位置本來就是她的,是我該退位讓賢的時候了。而且,我真的不適合。」允成昊愣愣地看著白悠然,他沒有想到,他以為的天真女孩,竟這麼懂事,這般善良,善良得令他覺得當初的自己好卑鄙。
「小悠,你不要這麼說。你現在的身體還很虛弱,先跟我回家,好嗎?」允成昊的聲音明顯軟了下來,面對這樣的白悠然,他自慚形穢。
「成昊,我想我們都冷靜一下吧。發生了這麼多事,我們都已經回不到從前了,不是嗎?」忍住滿腔悲傷,白悠然綻開最美最美的笑。
如同,秋天即將凋零的花,盛開著最後的絕艷。
「小悠,你別這樣。我還沒有去見過她,我不知道怎麼去面對她!」向來剛毅的臉,染上一層無奈,那是白悠然不熟悉的允成昊。
一個專屬於她的他,而她這個偷了別人東西的人,是到了該還的時候了。
白悠然覺得允成昊好殘忍,他的樣子,他的表情,就像一個深陷愛河而不敢前進的癡情人。
他將她置於何地?他不知道在他為另一個女人痛苦的時候,他的表情就是世上最鋒利的刀,一寸寸割著她血跡斑斑的心。
「你打算什麼時候去見她?」白悠然的語氣平靜得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看來,經過了蘇容的「磨煉」她已經能做到處變不驚了。
這就是她最大的收穫吧!呵……
不知是太遲鈍,還是壓抑得太久終於找到一個可以傾吐心事的人,允成昊竟沒有任何掩飾,將痛苦、掙扎的那一面呈現在白悠然面前。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