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子雖然長得又粗又壯,看起來像是草原上隨處可見的牧民。可是身形卻很靈巧,騰挪之間不見絲毫的滯澀。
裴沛生雙掌虎虎生風,那漢子卻忽地騰空躍起,如同是一隻蒼勁的雄鷹,藉著與當先一個侍衛長劍相交之際,便一飛沖天似地逸走了。
侍衛們拔足要追,又擔憂裴沛生,只猶豫了一刻,便失去了漢子的蹤跡。
「不用追了,以他的身手,想要勝不簡單,可是想要逃逸,還是很容易的。」裴沛生把侍衛都叫了回來。
「沛生,你的手……」若蕊想也不想,在自己的裙擺上撕下了一條,直接就替他纏了上去。
「創傷藥……」裴沛生看著她利落的動作,無奈地提醒。
看著被血跡洇出來的布條,若蕊嗔道:「怎不早說。」
他有說的機會嗎?
其實也不是沒有,只不過她心急的動作,忽然就讓他失了神,因此便忘記了開口。
若蕊三下兩下地把布條拆了下來,然後接過他手裡的瓶子,撥開塞子就往傷口上倒去。
「夠了夠了……」裴沛生心疼地用另一隻手搶過了小瓶,這藥……可金貴著呢,不是那麼容易配製的。
若蕊重又撕了一幅,看到那藥果然神奇,剛灑下去便止了血。
這一回,就不那麼心急慌忙了,仔細地替他包紮好,還打了一個漂亮的小蝴蝶結。
裴沛生哭笑不得:「這個蝴蝶結太誇張了吧?」
「不會啊,你不覺得很漂亮嗎?」若蕊沾沾自喜地誇了自己一句。
難道她以為自己是小姑娘嗎?不過,看在這是她手藝的份上,就繼續保留吧。
「太子……」侍衛們這時候才圍了過來,一臉的惶恐。
「大丈夫馬革裹屍都是常事,何況不過是受了一點外傷。回吧!」裴沛生倒沒有遷怒,雖然有時候軍法嚴苛,但執法如山,軍中的威信還是很高。
林鳳華正在營房門口徘徊,一眼看到裴沛生手上的傷,臉色立刻就變了。
若蕊很識相地落後一步,讓他們兩個並肩而行。
看著他們的背影,怎麼看都覺得般配。酸澀之餘,心裡也為他們高興。
裴沛生卻不知道她轉的這個心思,只是不以為然地揮了一下左手:「不妨礙拿劍動刀,別為我擔心。」
林鳳華彷彿這時候才發現,自己的擔憂,竟然沒有絲毫掩飾地出現在臉上,頓時覺得面上發起了燒,側著頭不再說話。
一行人頓時開始沉默了起來,裴沛生回到了自己的營帳,若蕊半蹲著,眼睛裡含著歉疚。
「不是你的原因,他的目標本來就是我,只不過看到你在我的身邊,所以刺向你罷了。」裴沛生笑著安慰。
「我知道……可是,如果我不在你的身邊,即使他偷襲,也不可能傷到你。」
「傷不到我,當然會用別的法子了,比如毒,比如……別的什麼。」裴沛生不以為意,「再說,又不是什麼很重的傷,只是這麼一點……比起我以前受的,根本算不了傷。」
那麼大一個口子還說算不了傷……
若蕊知道他是怕自己內疚,心裡感動,端水喂茶,一時間慇勤得讓裴沛生渾身不安了起來。
「我真的沒事,你不用這樣……」裴沛生終於忍不住,把她拉到了自己的身邊坐下。
她的命,是被兩隻手救下來的。
洛玉宇用了右手,裴沛生用了左手。
走出裴沛生營帳的時候,她還是覺得心裡複雜得理不出頭緒。終於只是淺淺地歎息了一聲,卻看到帳前不遠的地方,長著一株風姿綽約的蘭花。
蹲下了身子,不必湊近就能聞到那沁人心脾的香氣,幽遠淡雅地在鼻尖縈繞不絕。
「若蕊姑娘可真有閒情逸致,跑到前線來拈花弄草呢!」林鳳華一身軟甲,除了頭盔沒戴,分明是隨時上陣的模樣。
「我也幫不上什麼忙,所以就只能拈花弄草了。」若蕊拍了拍膝蓋上的塵土,迴避了林鳳華的敵意。
一來,她對林鳳華早就存了敬意。二來,林鳳華也是為了裴沛生受傷而遷怒。
遷怒得也不是沒有道理啊!
林鳳華倒沒成想她並不反唇相譏,就算有再多傷人的話,也只能堵回了肚子,恨恨地掀了帳簾進去。
「我可不是你的情敵啊……」若蕊喃喃地說著,很快地就回到了旁邊一頂專為她搭的小帳篷。
在北疆可不比在皇宮,沒有隨行的宮女,所有的事都要自己做。好在自己本來也就是一個小家碧玉,所以洗漱的事做起來熟門熟路,並沒有覺得什麼不便。
只是想到裴沛生一隻手受了傷終究不便,正要過去看看,就瞧見他和林鳳華的聲音隱隱傳來,頓時一笑而罷。
自己再去,可真成了不折不扣的電燈泡了。
隨手翻著臨行前塞進行囊的一本書,暗想著這裡只自己一個閒人,要是能把三國演義裡的幾個計謀活學活用,那不成了當代諸葛亮嗎?
可惜自己怎麼就喜歡《紅樓夢》,沒喜歡上《三國演義》呢?如果不是作為必讀書目,她估計連一遍都不會看完。
後悔啊,懊惱啊……
看來除了靠刻印《紅樓夢》大賺一票以外,自己還真是別無所長。
好在生了一副好皮囊,走到哪裡都有貴人罩著。
營地裡生起火的時候,所謂的「軍事會議」終於如約召開。若蕊在自己的帳篷門口探了探頭,雖然很想參加,但他們的那些術語,自己聽來不過對牛彈琴。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算了,把自己鑽進被子裡,蒙著頭就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天還黑沉沉的,比夜晚還黑,估計就是黎明前夕最黑暗的一段時間了。
耳邊漸漸地傳來了嘈雜聲,她知道裴沛生的行動,就要開始了。
一時間也覺得熱血沸騰了起來,隨意地披了件袍子就名出帳篷,竟然看到裴沛生就站在帳篷門口,不及收住腳步,兩人就撞了個滿懷。
怎麼像撞上了一塊鐵板啊!這盔甲,不會是純鋼製作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