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黑衣人拚命地劃著漿，一下又一下地朝著對岸劃過去。
若蕊手腳發軟，一時想不通是怎麼回事。明明是洛天宇派了人來，為什麼卻往烈國而去？就算洛天宇擁兵自重，畢竟還是焰國人，萬不會投奔烈國去的。
「你……你到底誰？」若蕊的肌-膚雪白得近乎透明，嘴唇更是像一朵褪了顏色的花瓣。單薄地身體，站在他的對面，彷彿隨時都會跟著江風消失了一般。
黑衣人伸手拉她，卻被她狠狠地掙扎了開去。她一時忘了自己是在船上，立足不穩，一頭朝著江心跌去，頓時只來得及驚呼一聲。
黑衣人卻眼明手快，一把撈住了她，攬回了自己的胸前。
若蕊看著他的精眉大眼，分明透著熟悉，質問的聲音一下子變得軟了下來。
「你……究竟是誰？」
「若蕊！」他含著淺淺的笑意叫了一聲，伸出手揭下了自己的蒙面巾。
若蕊眨了眨眼睛，才歡呼一聲：「沛生！」
來人竟然是裴沛生？！若蕊一時抱住了他的肩，又笑又跳：「你怎麼來了？」
那麼，洛天宇呢？
「我來救你啊！」裴沛生感慨叢生，「你忘了，我答應過你的，一定會把你接出來。我——沒有食言。」
「你差人送了紙條給我嗎？」若蕊驚疑不定地問。
「什麼紙條？」裴沛生莫名其妙地問。
若蕊哀嚎著伸手一拍額頭：「天哪，怎麼會弄出這樣的一個烏龍事件來啊！」
難怪不到三更，就有人進來劫人，原來根本就不是洛天宇的人！若蕊簡直哭笑不得，看著裴沛生一時忘了說話。
「你是說……洛天宇也要來搶你？」裴沛生忽然慢吞吞地問。
「是啊，我一直以為你是他派來的人呢！可是，你們怎麼進得了皇宮？」
洛天宇多年的經營，還落在他們之後，這也太……太神奇了吧？
「自然是有人放我們進去的，你的皇上對你倒果真情深意切，寧可把你拱手送人，也要保得你的性命。」裴沛生拉著她在船艙裡坐下，才低低地感慨。
「他……他要殺了我……」若蕊淡淡地說著，心裡卻是一陣銳痛，幾乎再也不能繼續說下去。
「面對著朝臣們的壓力，他不得不殺啊！」裴沛生倒不似以前一樣，說著洛玉宇的時候，總是帶著兩分輕蔑。
焰國重文，烈國重武，兩國向來互相攻訐。一國說北邊的烈國蠻子，一國說南邊的無用書生。這時候，裴沛生說起洛玉宇的時候，倒帶著三分敬佩。
「他……他知道你把我劫走？」若蕊瞪大了眼睛。
洛玉宇又打的什麼算盤？明明說要自己選那條死路的，最後終於還是捨不得麼？想起那晚上說的話，自己覺得顛三倒四，其實他指的就是今天這樣的形勢吧？
一時間，百感交集，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他對你，倒真是用上了幾分心的。」裴沛生含笑的嘴角，有點下彎。似乎不甘願看到這樣的結果，可是以他的磊落，又萬難瞞著若蕊。
何況，若蕊雖然處世糊塗，其實並不笨，只是她一向懶得想而已。雖然兩人不過見了幾面，可是他就是明白她。
「那……那……我就跟你去烈國了麼？」若蕊隱隱覺得不妥，畢竟是離鄉去國，雖然焰國也實在算不得自己的故鄉，但……
「你不願意麼？」裴沛生點了下頭，反問。
「生死關頭，哪裡有生路，就往哪裡走麼……」若蕊聳了聳肩，「我是不在乎到烈國去的，只不過我一向生活在南邊，不知道能不能適應……」
先小人後君子，她還是把醜話說在前頭的好。
若蕊暗暗地想著，只管拿眼睛看向裴沛生。
「太子，後面有條大船往這邊追來！」忽然，有一人聲音沉穩地叫了一聲。
裴沛生臉色一變，急忙出了船艙，果然看到一條快船往這邊駛來。
「再使力，不用多久咱們接應的船隻，可以迎出來了，那時候便不用怕他！」
裴沛生沉穩的聲音，像是給兩個部下打入了一針強心劑，有些慌亂的頻率，又穩定了下來。
裴沛生因是輕車簡從，渡來的船並不大，而後面追來的，顯然是焰國的軍船，乘風破浪之下，越追越近。
若蕊想爬出艙外，裴沛生卻厲喝了一聲：「若蕊，你進去，不要冒頭！」
他雖然形容威武，但對著若蕊向來是帶著三分笑的。這時候才見識了烈國新上任的兵馬大元帥的凜凜威風。
若蕊透過了船艙邊的小窗，隱隱看到大船的船首，站著一個熟悉的人影。
洛天宇！
這才是洛天宇……
他白衫迎風，在黑暗裡，襯得他像是天神一般。衣衫被急速的風吹得鼓動了起來，又彷彿火焰在燃燒。
「是天宇！」若蕊低呼了一聲，裴沛生運目如炬，早已經看得分明。
他也迎風站在船頭，面向洛天宇，兩人一黑一白，遙遙對峙，竟是各有千秋，誰也不讓誰一籌。
這條大江，極是寬廣，這時候他們不過行到江心。隱隱看到對岸火炬盡燃，卻怕是趕不過來。
若蕊一時茫然，她和洛天宇自然更熟一些，可是若是跟著他回去，怕是真的永遠都見不了天日了。
洛天宇再護著自己，也不可能公然待自己如上賓。
但是，自己真的離開焰國，到一個陌生的國度去嗎？裴沛生，看起來倒是極有擔當的男人，只不知道他待自己又如何。
他與她，也不過是幾面之緣。
江上風大，若蕊的長髮，被吹得如風中的弱柳。
裴沛生忽然一步跨入船艙，身手利落地把她揪了回來。
「那是天宇，他……今天原本是他要來接我走的……」若蕊心亂如麻，只是想把事情的原委，老老實實地告訴他。
不知道為什麼，她忽然生出在他的生邊，便是安全的這種感覺。
「如果能讓他接走你，焰皇又何必暗中讓我潛入皇宮把你帶走呢？」裴沛生雙目晶亮地看著她，「若蕊，你不可能再回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