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明媚,春風柔情。
花光樹影,湖光山色。
易寶華與石劍合乘一馬,策馬緩行,奔赴四姑娘山療內力之傷。她無心觀景,只想瞭解他的心思。
此時,她聞他此言,把頭緩緩移開,秀髮輕甩,忽感一陣悲哀,心頭難過,霎時間淚眼朦朧。
她感覺自己好傻,想想自己內力沒失,那可不是一般女子,乃是武林天後、掛著後總盟主的光環,卻做了普通女子的傻事。
千里迢迢,關山重重。
她獨自一人,冒著多大的風險來找他,換來的是他心裡想著別人,抱著自己。
石劍默默無語,策馬狂奔。
他知道自己與她是不可能的。
雖然她美艷芳菲,被譽為武林第一美女、第一才女,但自己與她只是兩條驛道上的人。
他回想自己,出道以來,情傷了很多少女,也傷害了自己。
兩人一路無話。
「大哥,前面那個不是鄭少輝嗎?」前面的羅中寶忽然勒馬,指指路邊攤倒路邊的一條漢子。
「下馬,救救他。」石劍急急勒馬,飛身而下,扶起爛醉如泥的鄭少輝,拖他靠坐樹幹上。
「酒……」鄭少輝喃喃道聲,微睜雙目,忽而一推石劍。
「等閒識得東風面,萬紫千紅總是春。鄭兄,何必苦呢?」石劍歎吟一聲,移開雙手,回到羅中寶點燃的火堆旁。
鄭少輝雙目塌陷,臉黃饑瘦,衣衫襤褸,鬍子拉磋,披頭散髮,儼如乞丐。
「他昔日新秀大賽上,很勇猛的。」易寶華不解,迷茫地問趙敏娜。
「還不是那狗屁軍師曹顯?他以前不是提議派龍姑娘潛藏於石兄身邊,派金子光、鄭少輝潛藏於天平身邊,讓他們互通信息,好讓天平與石兄拚個你死我活,然後讓鍾賊坐收漁翁之利。結果全都假戲真做……」羅中寶抓來一條蛇,坐下削皮烤肉,替趙敏娜簡單講述情況。
「石兄,很奇怪呀,沒聽說你與龍姑娘閒情,忽然間不見你們幾年,你們的兒子都這麼大了。」趙敏娜奇異地問石劍。
石劍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低頭不語。
易寶華也想知道,卻不敢問,心頭酸溜溜的。
謝佳擰水為鄭少輝抹臉,然後餵他吃蛇肉。
「你是誰呀?酒……」鄭少輝推開謝佳,神情痛苦。
「情到深處,原來真是可以癡到此步。」易寶華若有所感地看著眼前一切,偷眼看去。
石劍在低頭吃蛇肉,坐得遠遠的。
他也是敏感之人,感覺到了易寶華的落寞,也不想去惹她。
他想:還是兄妹相稱最好,免得以後形同陌路。
「弄點水給他喝,當酒吧。」石劍聞鄭少輝要酒,而賴得出又不在,示意羅中寶去弄水來。
「真可憐!」程紅蓮看著鄭少輝的痛苦神情,甚是同情。
「你對謝叔父好點,免得以後他也可憐。」羅中寶笑道。
「哈哈哈……」
「帶他一起上路吧,唉……沒馬……」石劍剛提議,忽想到沒馬,又歎了口氣。
「三個女的乘一匹馬,你與羅兄弟合騎,我帶上鄭少輝。」謝佳知石劍昔日為官,好潔講派場,主動提議與鄭少輝合騎。
眾人策馬上路,行程數日,已到四姑娘山。
四姑娘山冰雪覆蓋,如同頭披白紗,姿容俊俏的四位少女。
石劍領頭爬往主雪峰。
山峰尖削陡峭,直插雲天。
山谷地帶氣溫溫和,山花遍野、溪流清徹;山腰冰川環繞;山頂地勢險峻,白雪皚皚,森林茂盛。
「石兄,等等……易姑娘冷……」趙敏娜忽然在身後高呼。
石劍、羅中寶、謝佳三人連忙回奔。
「呼吸有些困難……」程紅蓮也說話都有些艱難。
「我帶寶華妹子上山,你們先在此處留幾天,慢慢適應再上。把從山下買來的被鋪、鍋和碗筷分一些給我。」石劍內力強勁,沒感覺空氣稀薄。
趙敏娜道:「你單獨上山,抓獸下山來取血也可以的。」
「趙姑娘說得有理。但是,如果寶華妹子連這點苦也受不了,那也別想早日恢復內力了。她內力恢復與否,不僅關係她個人,也是關係一個門派的興衰。憑我從小與她的交情,我有責任幫她。」石劍終是站得高望得遠,將鍋、被鋪、軒轅黃金寶劍背在背上,附身抱起易寶華。
易寶華星眸微睜,渾身發抖,道:「大哥,我好冷。」
石劍摟緊她,柔聲道:「妹子,受苦了,忍著。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他隨即抱她上山。
「哈哈哈……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哈哈……」鄭少輝醒來,仰天大笑,雙目圓睜,似是精神有些振作。
群雄心頭一喜,圍坐過來。
「酒……」謝佳將從山下鄉村人家買來的酒遞與他。
「謝謝……你是誰?」鄭少輝仍是有些神智不清,接酒壺,仰頭喝下。
「兄弟,救人一命,勝造七有浮屠。你不要管我是誰,只要你好起來,我就心滿意足了。忘記過去吧。」謝佳外表魯莽,內心善良,又取乾糧餵他。
「忘記過去?能忘嗎?你沒愛過?哈哈哈……」鄭少輝哈哈大笑,一手拔開他,仰頭繼續喝酒。
群雄面面相覷,無言以對。
「娜妹,你們幾個留在此處,我上山去幫幫石兄,他背著兩百多斤重的東西,還要照顧易姑娘,又要獵獸,恐怕難以應付。」羅中寶見鄭少輝仍是神智不清,知道一時勸說他也很難,歎了口氣,提議自己先上山。
「石兄說,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易妹子內力勁失,尚沒說後退,娘子內力沒失,難道不如她?」趙敏娜一笑,背起被鋪,率先上山。
「對……」程紅蓮也是精神一振,拿起一堆火折子,也緊跟而上。謝佳與羅中寶相視一笑,索性抬鄭少輝上山了。
易寶華得石劍體溫溫暖,稍為清醒些,但呼吸不暢,斷斷續續地道:「大哥……若你……這輩子不回西陵峽……多好啊!能和你……在一起,我……好幸福。」
她說完帶著微笑,伏在他懷中,只覺如睡在天鵝絨上一般,非常溫暖,心滿意足。
「前有因,後有果。大哥不能不回西陵峽,那裡有為我歷盡艱辛的姑母,有喪夫失子二十餘年的娘親,還有許多好兄弟……」石劍怕傷她的心,盡量不提龍飄飄,但也坦誠相告自己肯定要回去的。
易寶華的笑容瞬間消失,臉色蒼白,兩行淚水滑落,慢慢地眼皮沉重,身體往下沉,往下沉,往下沉……
山上空氣稀薄,易寶華本是體力不支,內力盡失,胸悶氣滯,又受情傷,呼吸困難,更聽了最不願意聽到的話,內心傷感無比,閉上眼睛,不知不覺眼皮低垂,身子僵冷。
「妹子……挺住啊……」石劍喊了一聲,腦子空空洞洞的,感到有幾分絕望了。
他心憂似焚,放她在地,扶她坐好,雙掌抵她後心,運功助她增溫。
謝佳等人剛好趕到,見此情景,均是感動落淚。
「哈哈哈……這才是真愛,不離不棄。」鄭少輝仰頭喝了一口酒,指著石劍與易寶華二人,道了一句,兩行淚水滑落下來。
群雄一怔,自覺打來小熊貓、金絲猴、白唇鹿、小豹虎等,取血混和著生核桃肉、天麻、貝母、蟲草、『少還丹』,一起喂易寶華喝下,然後將所有被鋪捆在她身上。
春夏之交,山上綠草如茵,繁花似錦,樹高林密。
群雄累倒在樹下,各自眼簾下垂,呼呼大睡。
忽聽得「啊」的一聲,易寶華醒了過來。
石劍急扶起易寶華,把她橫抱身前,激動地叫了聲「妹子!」
易寶華「哇」地吐了一大口黑血,淚光盈盈,輕聲道:「大哥,我是在做夢嗎?還是咱倆已到了閻羅殿上?」
石劍搖了搖頭,淚水滴落在她俏臉上,道:「妹子,你積於體內的毒血吐出來了,你一定會好起來的。大哥聽說過,若然師太要傳位於你。你要挺住,不僅為你自己,也為恆山派。而且,你還是武林後總盟主。武林現今凋零,若要振興,還需要靠你領袖群倫。挺住啊!」
他說著,用衣袖拭去她嘴角的黑血。
易寶華緩緩地舉起纖手,擦拭石劍臉上的淚水,見他又黑又瘦,鬍子拉扯,披頭散髮,憔悴了許多,心中大疼,道:「大哥,你為何對我那麼好?讓我死去,對咱倆豈不是更好?」
石劍噙著淚水,道:「不!妹子,只要你沒事,什麼都不重要的。來,吃塊肉。」
他說罷,伸手扯下一聲熊肉,餵她吃下。
「寶哥,假如有一天,俺也這樣,你會這麼好對俺嗎?」趙敏娜忽有所感,輕聲問羅中寶。
「娜妹,你看我想你的見證。你忘了,你不在哥身邊時,哥每天都劃一刀,以寄相思。」羅中寶「唰」地擼起衣袖,整條手臂都是刀痕。
「寶哥……」趙敏娜再次感動,附唇下去,親吻他的手臂。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