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陽似火。
綠葉垂頭喪氣,紅花無精打采。
張蘭駕車回府。
石劍一躍而下,從懷中掏出那份參自己的折子,拿到後廚,放火燒了。
「公子,好在咱倆在途中抓到了路海,要不然,蘭兒往後就名譽掃地了。」張蘭拴好馬匹,走進後廚,悻悻地發牢騷。
「蘭兒,你現在明白為什麼向來香、鄔聊的頭髮白得那麼快了吧?」石劍起身,笑問。
「他們老想著害人,頭髮哪有不白的?唉,你為何還放路海去成都呢?」張蘭聞言而笑,卻又不解石劍為何放過路海。
「路海交出折子,又如實交待,他心裡其實也怕蔡坤知道此事。如不讓他去成都談提親的事情,恐怕他會馬上回涪城告知蔡坤,蔡坤一驚就會狗急跳牆,既會殺路海滅口,也會另想法子害我。所以,我放路海去成都,他既能完成差事,又會感激於我。蔡坤以為折子送出去,暫時也不會害我了。」石劍背手走到廳堂坐下,分析了放過路海的原因。
「公了,你變了?你以前在谷香不是這樣子的?」張蘭聞言,點了點頭,卻又對石劍忽然變了個人似的感到不可思議。
「蘭兒,我以前在谷香樹敵太多了,現在陞官了,位高而望遠,我也想通了很多事情,咱得換一種法子來處理一些事情。」石劍呷了口茶,又語重心長地道。
「你不是陞官了嗎?」張蘭一介丫環,如何能理解得了石劍高深的官場道理?
「蘭兒,右參議只是議事性的官員,凡事沒有作主權。」石劍見她還不明白,便又耐著性子給她講解。
「權力就那麼重要嗎?現在不好嗎?你多清閒呀!生活多好啊!」張蘭倒覺得石劍現在的生活挺好的。
她想想以前石劍上公堂是被人圍著,回到府上也被人圍著,整天就是議事,想睡個好覺都難。
「蘭兒,沒有權力,我能給鄉民修水利嗎?我能抓治安嗎?我能讓奸商繳稅嗎?我年紀輕輕,就這樣一年領朝廷給的一百多兩銀子、整天呆著閒著過日子?」石劍聞言,既好氣又好笑。
「公子,好官不僅是你一人。你長大了,到成都後娶妻生子,清閒悠哉生活,豈不更好?」張蘭的心境卻不一樣,委宛提醒石劍該娶妻生子了。
他們名義是主僕,實情同姐弟。
她希望能早日看到石劍娶妻生子。
「等你成親了,我再娶妻生子。」石劍感動得淚濕眼簾。
「不!你先成親。你沒成親,我豈能嫁人?蘭兒是你世上唯一的親人。你說你是富商之子的話可以騙別人,可騙不了蘭兒。」張蘭見狀,也是一陣激動,也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石劍激動得哽咽無言。
烈日狠烤大地。
人間似蒸籠般地炎熱。
「咚咚咚……」
府門響了。
「喲,王大人呀?快請進!」張蘭急跑去開門,迎進了王朝。
「喲,是恩師呀,請上坐。」石劍連忙起身,拱手相迎。
「兄弟,蔡坤說你明天要離開涪城,趕赴成都任職了,他托為兄出面,今晚在涪陵客棧設宴,為你踐行。」王朝此前收了石劍四根金條,對他親切多了。
「恩師,你到時也作陪嗎?」石劍聞言,先是一怔,隨即也親切相稱。
「當然,府衙正八品以上官員都參加。愚兄自替兄弟在蔡坤面前說好話後,他真的對兄弟你好了很多啊。」王朝說明宴席規格後,又不忘往自己臉上貼金。
「小弟黃昏時刻一定到。兄長未帶家眷,得常出去解解悶,來,小小心意,請收下。」石劍明白他的話語,當即從皮鹿袋裡掏出兩根金條塞進他掌心裡。
「哈哈……兄弟客氣了。」王朝接過,笑呵呵地起身告辭了。
「公子,宴無好宴,蔡坤該不是又擺鴻門宴吧?別忘了上次他落毒之事,你還是別赴宴了。」張蘭送走王朝,急勸石劍。
「蘭兒,放心吧。一是蔡坤以為路海把參我的折子送到了呂源手裡,等著看我的笑話,所以暫不會下毒;二是有王朝作陪,他也不敢下毒。」石劍一笑,不當一回事。
張蘭聞言無語,只好晚上喬裝跟著。
黃昏日落,風送暑氣。
「大人,石狗嵬答應赴宴,要不要在酒裡落點毒?」蔡府裡,鄔聊來接蔡坤,不忘獻上毒計。
「砰……」
房間裡的蔡如意嚇得從床沿摔落在地,芳心欲蹦出來。
「不行。有王朝作陪,你們除了熱情地向石狗嵬敬酒,什麼也不要做。再說,路海今晚就到成都,參石狗嵬的折子送到呂大人那裡,自有呂大人給石狗嵬臉色看,不用咱們再做這些下三濫的事情了。」蔡坤搖了搖頭,斷然否決。
「石相公,你為何還要答應赴宴?你明兒要離開涪城了,意兒何時才再見你?」蔡如意聞言,這才拍拍胸部,從地上坐起來,但相思之情卻越來越濃了。
晚風送爽。
涪陵客棧裡高朋滿座,歡聲笑語。
蔡坤領涪城府衙正八品以上官員,隆重宴請石劍。
按禮節,蔡坤居中坐主位,石劍坐他右側,向來香坐他左側。
眾人就坐,向來香等人按事先蔡坤所教,先後恭賀石劍榮升。
「來,本府先敬石大人一杯!祝大人到成都後,前程似錦!」上酒菜了,蔡坤先舉杯向石劍敬酒。
「謝大人!沒有大人的提攜,本官也沒有今天的風光呀!哦,不好意思,王大人是本官恩師,理應坐本官這個位子。」石劍舉杯,向蔡坤聊表謝意,忽然放下酒杯離座,去扶王朝坐到自己的位子上來。
他雖然相信蔡坤不敢落毒,但還是謹慎有加,看看碗筷、酒菜全擺好,蔡坤也起身敬酒了,便來個忽然換位不換碗筷酒杯。
他想蔡坤總不至於在王朝酒杯、碗筷裡下毒吧?
他想這樣子也不會引起蔡坤的猜疑。
「來,干!」石劍拿起王朝的酒杯與蔡坤的酒杯一碰,舉杯一飲而盡。
「這小雜種,真會拍馬屁!」向來香暗罵石劍是馬屁精。
「石狗嵬真善變,當眾吹捧王朝,無非是討好王朝背後的魏忠賢。」鄔聊暗罵石劍無恥下流。
何叢坐在門邊上菜處,臉無喜色,心頭悲苦,心道:石劍這一走,諸玉鳳算是白陪他上床了。
奶奶的,他為何不幫老夫陞官後再走?哎呀,不對。他到了成都也可以幫老夫的,呆會老夫私下請他回府,讓他與玉鳳好好溫存一番,免得他把老夫給忘了。
何叢心裡盤算一番,尖削的臉上才露出笑容。
「王大人是本官在國子監的恩師,今日又同在蜀川任職,真是緣份啊。來,晚生敬恩師一杯。」石劍怕他們暗中下毒,便起身離座,親自給王朝酌酒,然後才給自己倒酒。
王朝受此吹捧,又不時能從石劍那裡揩油,自然一飲而盡。
石劍便提著酒罈,依次給向來香、鄔聊、何叢等人倒酒、敬酒,然後又給蔡坤倒酒、敬酒,一點機會也不給別人倒酒。
他內力渾厚,自然酒量遠大於蔡坤等人,幾趟來回,便把蔡坤等人灌得暈頭轉向了。
曲盡宴散。
石劍回府,更衣沐浴,上床就睡。
張蘭卻怕石劍有事,整晚緊張地守在他房門處。
繁星點點,夜風怡人。
鼓更二敲,石劍醒來。
張蘭見石劍神采飛揚,這才敢回自己房中安寢。
彎月時隱時顯。
「格老子的,石狗嵬這麼善飲!弄得本官偷偷如廁,吐了三次。」向來香護送蔡坤回府,又破口大罵石劍一通。
「好在你們沒下毒呀!他宴席上當眾拍王朝馬屁,臨時與他調換位子,要不然惹大禍了。」蔡坤雖醉,但腦子清醒。
「對!還是大人高明。」鄔聊聞言,連忙恭維。
「哎呀,我擔心一個晚上了。」蔡如意聞言,提到嗓門的石頭這才落下。
「路海明兒就要回來了,你們等著看石狗嵬的好戲吧。這一本也許不能參倒石狗嵬,但呂大人心頭肯定會不快的,你們回府安歇吧。」蔡坤醉熏熏的,想休息了,急給向來香、鄔聊二人一顆定心丸吃,好盡快打發他們走。
「大人晚安!下官告辭。」向來香與鄔聊二人,躬身告退,相互攙扶著離開蔡府了。
「石相公沒惹涪城府衙任何人了,父親卻還要害石劍,這是什麼心態呀?」蔡如意偷聽到父親的話,心頭卻是一陣氣苦。
「路海要回來了,他代表父親談了提親之事,呂氏什麼時候來迎親?我該怎麼辦?」她心頭陣陣難過,生怕自己與石劍從此勞燕分飛。
她獨坐床沿,既為終身大事煩心,又盼石劍來深夜潛來相聚。
「當當……小心燭火……嚴防盜匪……」
更鼓二敲。
「石郎可能喝醉了?這麼晚了,他可能睡著了。他明兒要走,我今晚無論如何也要見上他一面。」她終於下定決心,提劍飛出蔡府,沿屋頂奔往石府而去。
奇了?
石府還有燈光?
難道石劍沒醉?難道他真與他的俏丫環鬼混?
蔡如意飛上石府,透過瓦縫一看。
石府大廳竟然還亮著燈光。
石劍在幹什麼?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