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媽見到劉珍,原以為她會痛哭,可是,她只是眼睛濕潤,表情哀戚。也許,人到傷心之處已經沒有眼淚可以奢侈了吧。
易官揚托人換了一間更大的病房,佈置了另一張床,方便劉媽照顧劉珍。
夜深人靜,劉媽不可遏止地想起以前的事情。四歲的劉珍已經懂得給她捶背了,還很乖巧地從來不問自己父親的事。可是,從什麼時候起,她的血是冷了的呢?真是報應!
劉媽又想起另一個人,那個對她說愛她一生一世的男人。他看見劉珍這個樣子,會責怪她吧!
大年初三,易官揚帶著水蓮和李浩再游南沙天後宮。水蓮說她要來還願。
節日氣氛下的南沙,遊客很多,拜佛求神的人更多。易官揚一直緊握水蓮的手,不止是給她傳遞溫暖,他更怕在人山人海裡與她失散。
李浩拿著相機按著快門,這片海洋真美,哪天來這裡寫生,一定能畫出很好的作品。水蓮不打擾他,和易官揚去拜佛。
這次,易官揚居然也要跟著一起爬上山去,山不高,佛寺就沿著山坡一路修建的。
買了香,易官揚陪水蓮參拜。完畢,易官揚問:「你這次許了什麼願?」
水蓮笑著說:「這次不許願,我是來還願的。」
「哦,上次許了什麼願?」易官揚記得那次她說講出來就不靈驗了,現在實現了,可以說了吧?
水蓮說:「上次許了兩個願,一個是希望我弟弟快點好起來。另一個——」她的臉微微一紅,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另一個是希望我能努力愛上你。」
易官揚心裡狂喜,溫柔地擁抱著水蓮,低聲說:「現在呢,你愛我嗎?」在佛祖的面前,他要聽到最動聽的答案。
水蓮笑著,過了一會才答:「愛,我愛你!」
易官揚燦爛地笑了,笑了再笑,怎麼也笑不夠,有人會愛他了!
從佛寺的階梯走下來,對面十幾米高的觀音像直逼人眼簾。
易官揚問:「那是什麼?」上次他來就想問了,雪白的觀音雕塑像,怎麼會建在佛寺的正對面,而且這麼高。
水蓮說:「哦,那是求子觀音。」
「求子觀音?那我們怎麼不去拜拜?」
「那是急著生孩子的夫妻去拜的,我們不用去拜。」
「什麼?誰說不用,你不知道我很急嗎?走。」易官揚拉著水蓮快步走下來,一路嚷嚷:「佛祖都拜了,這個觀音可不能不拜。」
水蓮好笑地跟著他的步伐,真是說風就是雨。
來到觀音的面前,易官揚雙手合十,和水蓮一起虔誠地拜了三拜,口中唸唸有詞。
完畢,他看著水蓮的小腹,說:「明年咱們就要生!」
「誰要跟你生?」說完,水蓮害羞地跑開了去。
「喂,你是我老婆,不跟你生我跟誰生去!」易官揚追上來,圈住她的腰,兩人爭論不休。
最後的結論是易官揚說的「你非給我生不可」!
呵,他霸道的本性又來了!不過,生個像他的孩子肯定很可愛啦!
轉眼,又開學了。開學並不是很忙,同學們過年的那股興奮勁還沒有用完,回到學校,又盡情地釋放了。
開學唯一的大事就是學業成績排名了。
這天,成君將統計好的分數匯總表遞交給教務處回來後,對水蓮說:「水蓮,你的學分排名依然第一,不過,教務處主任說,可能你拿不到獎學金了,是和上學期那件漫畫事件有關。我看你去找他談談吧,沒有拿獎學金,多可惜啊。我還聽說,那陷害你的男生已經被記過停學了。」
水蓮有點失望,她以為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她一直都是用獎學金交學費的,真的有點可惜。
不過,沒有了就算了吧,把名額讓給別人,只要安安靜靜的不再發生什麼意外的事就好了。
「成君,沒有獎學金就算了,下學期再努力吧。」
蘇林說:「有或沒有都無所謂了,反正易官揚很有錢,也就不在乎那點錢了。」蘇林並沒有惡意,可是她的話讓人聽起來就是有點不舒服。
成君說:「什麼叫那點錢,多少錢不重要,名譽才最重要。你懂什麼!」
「只是說了我的看法嘛,你幹嘛跟我急呀。」蘇林聳聳肩。
「哎,算啦,你們兩個別再說了。」水蓮實在不想她們為了這件事情起爭議,傷感情。
水蓮回到家,翻出那張易官揚給她辦的信用卡,端詳了一會,她自言自語地說:「就用它來交學費吧!」現在她可以理直氣壯地用這張信用卡了。
獎學金的事情過去一周後,又有一件意外的事情發生了。
這天,水蓮下了課之後往公交車站走,被一位師弟截住了。兩人來到學校附近的咖啡廳。
師弟囁嚅著不知如何開口,一臉歉疚的樣子。水蓮耐心地等著他。
「師姐,非常對不起。我曾經做了很對不起你的事情。」他終於艱難地開口了,頭垂得很低。
水蓮垂眉想了想,說:「你說的是漫畫事件吧。」
男生驚訝地抬頭,說:「你怎麼知道?」
水蓮微微一笑,說:「我在學校的生活一直都安安靜靜的,沒有誰會害我,唯一一次就是那次了。」
男生苦澀地笑,說:「那你現在一定覺得很痛快了吧,我已經被學校除名了。」
水蓮放下咖啡杯,很認真地說:「不,我一點也不痛快,一個大好青年因為那件事情而錯失大好前程,我覺得很不值得,一點也不痛快。你也知道,考上中大很不容易。」
「事實上,被學校知道這件事情之後,我就已經後悔了,可是我一直都不敢直接來找你。直到——」男生面露為難的神色。
「你有什麼為難的,直接說吧。」
「好。要解釋我當時的動機,我得說說我的家庭背景。我家裡很窮。父親被人謀殺之後,我母親迫於生活的無奈帶著兩個妹妹改嫁給了一位殘障男人。之後,她又在那邊給他生了一個兒子。我的兩個妹妹初中畢業後都到外面打工了,只有我,和叔叔一起熬大的我能來到中大唸書。我的學費一路都是別人贊助的。直到上學期,我那個同母異父的弟弟得了小兒麻痺,剛好那時有個女人來找我,要給我三十萬,只要我能破壞你的名聲。所以,為了錢,我就幹了那件讓人羞恥的事。」男生一口氣把來龍去脈說完,然後靜靜地看著水蓮,好像在等待她的宣判。
水蓮微歎一口氣,現實生活總是要逼人們做出一些無可奈何的事情。而他,有什麼邪惡的動機嗎?沒有,他只是一個善良的人,為了一個同母異父的弟弟他就能赴湯蹈火。這種感情,水蓮是最深有體會的。
她說:「你想要我怎麼幫助你?」
男生驚喜地抬頭,說:「你會幫助我嗎?」
「嗯,會的,只要我能幫得上忙。」
「我,我想再回到校園,你能幫我說說情嗎?」
水蓮很快回答:「好。我明天就去教導處找主任說說。中大實在不應該放棄一個有悔改之意的學生。」
「謝謝你,我真為自己感到羞愧。好幾次,我見你出現在校園裡,我都不敢看你。」男生的語氣又是感激又是羞愧。
「過去的就算了,以後好好學習。對了,你弟弟還好嗎?」水蓮問。
男生難過地說出聲:「像他父親一樣,也癱了。」
水蓮難過得無法出聲,生命總是這麼脆弱,而她,太幸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