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宿咬了咬牙,「女主子,你先走!我去救她!」說罷將麥麥推到前面,自己轉身便返回去。
麥麥也不怠慢,轉回身便拚命的朝前跑。僅憑婁宿一人,絕對沒辦法照顧到她們倆,現在小余又扭傷了腳,只有婁宿跟在身邊保護才行,她必須要靠自己。
小余不敢相信的看著重新跑向自己的人,隨即急得大喊,「傻瓜,你回來幹什麼,不要管我,快帶著璇筠姐逃啊!」
「蠢女人,」婁宿咒罵一句,二話不說的將她背在身上,「抓緊了!」像只矯健的豹子,拼盡全力的朝前奔去。
來不及多想,小余慌忙摟住他的頸子,由於太緊張了,勒得婁宿差點透不過氣來,「你,你想勒死我啊!」
「哦,對不起,對不起!」小余趕緊鬆開些,趁機向後瞄一眼,杏眸倏地睜大,雙手拍打著婁宿的頭,大聲驚呼,「小心!」
緊追而上的萬俟景率先來到他們身後,儒雅俊秀的面容,沒了如沐春風的微笑,蒙上一層陰霾,渾身上下都透著冰冷氣息。就像是陽光明媚的三月晴天,突然被一片鵝毛大雪遮擋住,駭然,詭異。
他突然飛身上前,對準小余的後背,一掌拍了過去。
耳根聳卻,聽到身後驟然出現的掌風。婁宿反射性矮下了身子,同時將小余放下來。轉身便迎上萬俟景的攻擊。
他和小余這一耽擱,後面的追兵迅速跟上了。石將軍腳步未停,帶著人一直追向前面的麥麥。
如果不是為了這個朝三暮四的女人,他的兒子怎麼會死?!
千辛萬苦的救他出牢,卻在聽到她的移情後,奮然進宮行刺!他只有這一個兒子啊!就在今早,他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兒子被處以極刑。他想救,卻無能為力。
行刺皇上,此罪當誅九族!皇上只要了他的命,已經算是開恩了。可他卻不會領這個恩!
藍璇筠,萬俟擎,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兩邊都是宮牆,長長的通道望不到頭似的,黑暗吞噬了一切。麥麥根本就沒有時間去恐懼,她只知道,她不能停下來。
倏地,一根皮鞭緊緊箍住了她的腳踝。麥麥根本就來不及反應,整個人朝前栽了去。
石將軍抽回皮鞭,憤恨的衝上前,一把提起了麥麥,雙眼赤紅的瞪著她,「我要你為我兒子償命!」
麥麥的膝蓋摔得生疼,手掌也擦出了血絲。看到恨不得將自己生吞活剝的石將軍,心裡登時清楚是怎麼一回事。落入他手中,自己肯定是凶多吉少。
「唰!」
石將軍抽出腰間佩劍,抵在麥麥的頸上,額上青筋暴突,「我兒子這麼喜歡你,我現在就送你下去陪他吧!」
麥麥睨著頸間的劍,秀眉打了個結,「石將軍,如果你不怕被皇上問罪,就動手吧。」於公於私,萬俟擎都不會允許自己受到傷害,他不會不知道。
「哼哼,他殺了我唯一的兒子,還想讓我對他感恩戴德?很快,他也會下去謝罪的!」
他的意思是……
麥麥徹底驚呆了,腦子卻飛速轉動著,難道他和萬俟景膽大包天的也想謀害萬俟擎?再殺掉他們!如此一來,正好可以嫁禍又死無對證,這筆無頭帳也就算在了燕北國頭上!
石將軍高舉起手裡的劍,劍尖對準麥麥的胸膛,笑得猙獰,卻難掩失去兒子後的巨大悲傷。
「柏見,爹現在就送這個女人去見你!」
冰冷的劍尖在月光下發出刺眼的光芒,麥麥倒吸一口涼氣,雙眸圓睜,身後的衣領被他揪得緊緊的,根本就動彈不得。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所有的注意力全在那柄劍上,看著它落下,她本能的兩眼緊閉……
「噹!」
一道金屬碰撞的聲音,震得麥麥耳膜都疼,一隻暗鏢彈到了地上。
驀地睜開雙眼,卻看到婁宿正拚命的想要奔過來,無奈卻被萬俟景和眾多官兵圍得死死的,逼到了牆角。身上有處明顯的刀傷,頭髮有些散亂,仍是咬緊了牙奮力抵抗。小余嚇得癱坐在地上,捂著耳朵,蜷縮著身子躲在他的身後。
怎麼辦,到底該怎麼辦?
石將軍的劍被打偏到一邊,整隻手臂竟有些微微發麻。趁他微怔的空檔,麥麥抬起腳狠狠的踩下去。不設防的石將軍一時吃痛,腳下有些不穩,身子微彎。麥麥抓起他拿劍的手,張開嘴就咬下去。
「啊!」
劍「噹啷」一聲掉在地上,石將軍的手上被咬了個深深的血印。
麥麥瞧準間隙,猛地推開他,撒開腿就跑。
石將軍捧著手,朝兩邊將士怒吼一聲,「快去追!」
兩邊人也不敢怠慢,迅速的追了上去。
麥麥的腳力跟這些受過訓練的士兵,根本就沒法比。才跑出幾步,就被重新逮了回。架起了兀自亂蹬的麥麥,又送回石將軍身邊。
在這種危急關頭,麥麥也只想到一個人,「狁!救我!」還沒再見到他,她不想就這樣死掉。
石將軍三步並兩步,惱怒的走到麥麥跟前,抬起手就想扇下來。
「將,將軍,你看!」
突然,旁邊的一個士兵,瞪大眼睛,詫異的指著兩邊高牆。
石將軍的手停落在半空,下意識的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一看之下當即楞在原地。
「狁,狁,狁王?!」
高牆上,站著二十幾人,男男女女,皆是一身黑色夜行衣打扮。可唯獨站在中間的男子,一身白衣尤其扎眼。站在月光下,他的週身都泛起了不真實的螢光。
「卸了。」淡淡的聲音,令麥麥猛然一震。
是他,是他來了!
「是,主子!」亢宿擦拳磨掌,躍躍欲試。這種卸胳膊卸腿的事,他最喜歡了。
當石將軍反應過來時,以他為首的這二十幾人已經衝下了牆頭。連人影都沒看清,只覺一抹白色掠過,下一秒鐘,右臂就傳來一股鑽心的痛,痛得他慘叫一聲,「啊!」
「呵呵,你亢爺爺做這事可是行家。」
熟悉的懷抱,淡淡的讓她懷念的氣息,一切都像是做夢一樣。
她的狁又救了她。
「麥麥,」他抱得很緊,像似要把她鑲在身體裡一樣。無視身邊的你死我活,靜靜的站在原地,飄逸的白衣在一片血腥中,卓世而立。湛亮的瞳眸一瞬不瞬的注視著她。似在彌補這些日子的空白。
「不管你發生過什麼,你只是我的麥麥。」輕輕的,他說。
窩心的笑笑,抱住他有些單薄的腰身。那件事,說與不說,對他和她都已經沒有分別了。
「狁,我想家了。」
「嗯,我們回家。」
阿商、鬼宿、亢宿,甚至連軫宿和斗宿都伸長了耳朵圍在兩人身邊。
「嘻嘻,終於不用再對著主子的冷面龐了。」鬼宿越想越樂,手下不免又重了幾分。幾乎是刀刀斃命!
「喂!鬼宿!你們這幫沒心肝的傢伙!還不快過來!」
婁宿吃力的抵抗著,氣得鼻子都歪了,扯著脖子朝這邊喊。
早就注意到這邊發生的突變,萬俟景悄然撤出戰圈,慢慢躲到禁軍後面,盯住那抹白色。
想不到七弟還活著!
剛才聽到那個假太監喊「鬼宿」,這裡的人剛好是二十八人,心念一動,難道他們就是燕北國的二十八宿!
能令他們一起出動,又惟命是從的,只有星宿!
莫非七弟,就是……星宿?!
「嘿嘿,給你個英雄救美的機會,你還不感謝我!」鬼宿笑得夠賊,說罷躍身衝向前。翼宿帶人也趕緊奔過去擋在婁宿身前。
婁宿終於可以靠著牆邊喘口氣,卻看到一直捂著耳朵,抖得如篩糠似的小余。他真怕她就這樣嚇死自己,俊臉有些不耐的捅了捅她,「喂,蠢女人?」
「啊!不要殺我!」
小余驚嚇過度,大叫著一揚手,結結實實的賞了婁宿一記耳光。
「你?!」
婁宿僵在原地,手撫上他一向引以為傲的俊臉,下一秒便像被狂魔附體。瞪大血紅的雙眼,朝著她一聲怒吼,「你這個蠢女人!你……」
話還沒吼完,卻在看到小余一對蓄滿眼淚的無辜眸子時,又洩了氣。要他對著軟弱的女人發火,還真有些做不來。誰讓他號稱憐香惜玉而又風度翩翩呢!
小余害怕的縮著雙肩,發出受困小獸般的哀鳴,「我,我不是故意的。」
「呃,」見慣了她囂張不講理的模樣,這樣的小余倒令婁宿有些不知所措。
「婁,你怎麼能對姑娘家這樣嚴厲呢?」翼宿義正言辭的教訓著。
「我……」婁宿百口莫辯。
「婁,你太讓我失望了。」阿商冷哼一聲,絕對是站在女同胞一方。
「哎,」他已經放棄解釋了。
鬼宿不改本色,打鬥之餘也不忘扭回頭擠眉弄眼,「打是親,罵是愛,小余姑娘一看便是藉機表白心事。婁,你就多受著點嘛。」
白了鬼宿一眼,再看向不住抽咽的小余,懊惱的提起短匕又衝向禁軍中。
翼宿眼尖的看到想要退後的萬俟景,一個箭步竄上,冷笑道,「景王是不是該身先士卒呢?」
萬俟景始料未及,急忙拿劍來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