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薩。
深夜,兩道黑影靜靜的佇立在御書房內,一直到萬俟擎披著披風走進來。看到他們,面色瞬間變得有些深沉。
「發生何事了?」
光的人能深夜造訪,絕不會是為了面聖請安。
「回皇上,燕北國正在整軍,三日內便會攻來啟薩!」來人沉穩回道。
萬俟擎倏然微怔,隨即又透出一絲不解,戰爭雖是不可避免,可燕北國突然化被動為主動,三天之會就會攻過來,確是有些急躁。於情於理都說不通。
「知道他為什麼如此快速的想要出兵嗎?」他的七弟,絕不是個魯莽之人。光的人能在這會進宮,顯然也是剛剛得到的消息。如此看來,他也必然是臨時做出的決定,所有,當是有外因。
「暫時還沒有查到,只知道星宿會親自帶兵。」來人聲音平緩的回復。
寒眸微抬,不動聲色的轉過身,「燕北國真是目中無人!哼,該是要讓他們俯首稱臣的時候了!你們繼續追查,查到後立即回報。」口氣充滿不屑,一代王者的氣魄,登時彰顯。
「是!」
光的人悄無聲息的退出了御書房。
眸光一轉,原本狂妄的神情漸漸收斂,轉而蹙眉凝思。
這一切太不尋常了。萬俟狁生性淡泊,喜靜,被動。就算他做了燕北的國君,也未必會馬上就轉了性。而且,兩國早晚都會交鋒,他沒必要在這時候突然發彪,就算是偷襲,這動靜也太大了些。
與這件事相比,最可疑的,反而是光的人!
光的強大,他是見識過的。只要他們想,任何秘密都會被他們拿來曬在太陽底下。可迄今為止,他們卻有兩件事給了他含糊和否定的答覆。
一是萬俟召的近況。
二就是剛才。
是查不到,還是故意隱瞞?
如果將整件事串聯起來分析,這中間的問號,全部都能變成等號。
光只對他們的門主百般袒護,而上個月,他們的新門主才繼認。也就在那時,他們查到了召王「深居簡出」。
能讓他七弟行為失控的人,只有她!而六弟對她,同樣是深情一片。
犀利的鷹眸瞬間變得陰鷙,可怕……
躺在柔軟舒適的床上,全身動也不能動,雙眼不停的轉向四周。醒來時,她就已經被安置在這,這是一間佈置得十分溫馨的房間,像是女子的閨房,粉色幔帳,梳妝台,尤其是西面牆上掛著一副女子的畫像。由於背光,她看不到畫像之人。
她嘗試著想要挪動下身體,就像是被灌了鉛,根本無法動彈。如此她猜得沒錯,自己可能被別人點了穴道。她不認為自己天賦異稟,或是可以自行衝破那什麼任督二脈,索性也不必再去白費那力氣。
頭腦慢慢冷靜下,將暈倒前發生的事又細細分析了一遍。
很明顯,擄走她的人是有備而來。她不得不佩服,他們這招的確是高!想要在燕北國,在涿浪堡的眼皮底下行兇,那根本就是癡人說夢!可天上就不同了,任這些人武功再高,誰又能飛到天上去救人呢?
可他們擄走她的目的呢?
如今與燕北國是敵對立場的,只有啟薩朝。難道是他派的人?
不,不會是他!他能出兵與燕北一較高下,就不會卑鄙到私自擄走她。印象中的擎王,算是個真小人,不管做什麼窮兇惡極的事,都敢於擔當。
除了他,還會有誰?
哎,狁一定非常著急,怎麼辦呢?他會不會一氣之下,做出什麼極端的事?看他平時一副淡然模樣,對任何事都不急不躁。但如果是跟她有關,他肯定會失控。
麥麥越想越擔心,手心裡不覺已經泌出了汗。
「吱嘎!」
門被輕輕推開了。
幽眸快速流轉,當她瞥到走進來的人時,大吃一驚。
「召王?!」
萬俟召一身墨綠錦衣,神清氣明的走到床前,望向她的眼神卻異常溫柔,一如之前的深情。
半年不見,他似乎變了很多。早前的放浪不羈,已被內斂的成熟取代,可眸底的那股子邪氣,卻增添了幾分陰森。他依舊很俊美,可全身散發出的氣息,卻彷彿是從地獄走回的一樣。
「璇筠,我們終於又見面了。」
他挑起一側唇畔,笑得欣慰。
她仍是記憶中那般恬靜,優雅,宛若處子。兩潭碧泉,幽深而澈明,牽引著他迷失的靈魂。直令他想再多看幾眼,找到自己的心靈歸屬。
她美嗎?
不,他見過太多姿色絕佳的女人。可是,卻沒有一個能令他魂牽夢縈。
只有她。他的唯一。
是時候他奪回自己想要的一切了。
驚詫過後,麥麥立即恢復如初,沒有故友初見時的寒暄,而是面色沉靜的開口問道,「為什麼要抓我?」
眉梢微挑,笑得有些輕浮,亦或是想要掩飾心底的悸動。
「我說過,你是我萬俟召今生今世唯一愛過的女人!為了自己心愛的女人不惜一切代價,需要解釋嗎?」笑過,不緊不慢的伸出手,點了她身上兩處穴道。
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力又重新回到體內一樣,麥麥活動下手腳,馬上從床上爬起來。看了一眼面前有幾分陌生感的男子。
「是嗎?只為了愛?」麥麥站起身,與他平視,清冷道,「這份愛,足可以加速啟薩與燕北的兩國之爭。」
她被抓,狁首先會懷疑到萬俟擎。任誰也不會想到幕後的主指,竟會是消失半年之久的萬俟召。而兩國開戰在即,萬俟擎的嫌疑就更大。不用說,兩國相爭,自會有人得利!
「呵呵,」邪容滿是趣味,盯著麥麥冷靜不失睿智的神情,「你總是會給我一抹驚艷,不論何時何地。」
麥麥擺擺手,走到桌前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萬俟召一笑,也坐到旁邊,手臂支著頭顱,饒有興致的看著她,「你不怕?」
回眸,望進他的柔和,麥麥不以為意的挑挑眉,「怕什麼?論交情,你與我有恩;論利益,我是你手裡最有價值的籌碼。你待我,只能是座上賓。」嫣然一笑,反問道,「不是嗎?」
「哈哈,」聽到麥麥的話,萬俟召笑得快慰又開懷,不管心裡壓著怎樣的負累,在她面前,全部都會化作過眼雲煙。
「怎麼辦?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越來越離不開你了。」玩笑似的,逼近幾分,凝視著她寵辱不驚的面容,輕語,「喜歡到,不會再讓任何一個男人染指你!」口氣隱含一絲陰冷與狠絕。
不著痕跡的避開他,將茶送到嘴邊,輕啜一口。
「這句話,該是我的夫君星宿才有資格說的吧?」
肆意上揚的唇邊,隱約中帶著一絲的恨意,轉瞬即逝。臉上露出嚮往神色,手掌又撐在下巴上,「七弟還好嗎?」
麥麥微微怔住,看到他篤定的模樣時,登時瞭然。
他知道了一切。
笑笑,目光清凜,「很好,只是沒想到你這六哥還會掛念他?」想起清兒一事,麥麥心裡仍是難掩怨恨。
瞭解她的心中所想,萬俟召兩手一攤,無奈道,「璇筠,當我趕去救清兒時,為時已晚,所以……」
「不要再提了!」麥麥眉頭緊擰,打斷了他的話,「清兒已經死了,說再多,他也回不到我身邊。」
這個話題,絕對不應該在她面前提起。
萬俟召痛快的點點頭,隨即又笑道,「璇筠,我為你準備了接風宴,你休息會,稍後我再過來。」
「召王,不要再跟我打啞迷了。」麥麥靜靜的坐在那裡,雙眸澄明,「不需要什麼接風宴,有事就請直說吧。離開了草原,離開了我的家,你認為我還會有心情坐在這裡吃酒嗎?拋卻之前種種,你們也算是舊識,咱們就不用再虛應了。」
多呆在這裡一秒,對狁就多擔心一分。她必須要搞清楚萬俟召有什麼目的,或者說他接下來要有什麼舉動。只有這樣,她才能掌握好時機。
「呵呵,」峻臉慢慢靠近,兩眼放肆的描繪著她的每一寸肌膚,「我會虛應任何人,唯獨會對你真誠以待。就算你之前只為報復,並沒有真心待過我,我也不在意。既然你想知道,我便告訴你。」緩緩站起身,走到她的身後,彎下腰,靠近她的耳邊,曖昧的說,「我要毀掉那兩個人!我要看著他們拚個你死我活!我要你的身邊再也不會出現別的男人!我要稱霸天下!我要……得到你!」
心頭一震,身體有些微僵。
萬俟召說出這樣的話並不奇怪,本是帝位繼承人,卻被萬俟擎奪了去,他的恨又怎麼會少?可他對自己的佔有慾卻令麥麥打了個寒顫,除狁以外的任何人,都會讓她極度不舒服。感情的事,她處理不來,也分得很清楚,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不管他費怎樣的心機,恐怕都是枉然。
不過,正因為如此,她又可以放下心。現在看來,萬俟召還不至拿她要挾狁。其它,她無能無力,只能靜靜的等待狁來救她。
「話不投機,到此為止。」
無意間,抬起頭竟看到了西面牆上的那幅畫像。
那是一名身穿藍衣的女子,清雅,瑰麗,尤其是那對眼睛,傳神而又引人入勝。畫中女子笑得出塵脫塵,仿若人間仙子。
不是別人,正是麥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