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著月色,麥麥又來到了鈴蘭溫室。最近,她失眠的厲害。只要閉上眼睛,就是他的面龐在眼前晃來晃去,折磨著她早已憂色斑駁的心。
每每,她都會重複不停的告訴自己,他只是離開,他沒有消逝。他會回來的,一定會。
重複千遍的臆想是否會成為永恆?
愛撫著朵朵低垂而羞澀的純白,像是觸摸到了他溫柔的指尖,有些涼。
月光瀉進來,如皎潔紗幕般泛著迷人的光輝,滿室的靜謐朦朧伴著鈴蘭的韻香,神秘,空靈。一如他。
慢慢蹲下身子,抱著雙臂縮到角落裡,將臉埋進雙膝間。他到底在哪裡,她快要撐不住了,她不要堅強,她不要等待,她只要他回來,回到自己身邊,讓她做他的新娘。
淚水,悄悄鑽出眼角,劃落一顆晶瑩。
走出溫室,寒風撲面,臉上有些刺痛。四下靜得可怕,只有守夜的侍衛在恪盡職守。該回去了,萬一讓阿商瞧見準會念起來沒完。
緊了緊身上的裘衣,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間。倏地,頸上像被什麼東西紮了一下似的,有點不適。麥麥伸手摸了摸,手上出現了一個小血點。漸漸的,眼前越來越模糊,雙腿也開始有些不穩。麥麥的身子倏然前後搖晃,在她還來不及反應是怎麼一回事時,兩眼一黑,身子直直的向前栽去……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耀到涿浪堡時,阿商就敲開了麥麥的房門,「小姐,起來沒?我進去了。」沒聽到應聲,心知她可能是昨天晚上睡得晚些,阿商也沒在意,直接推門走了進去,「小姐啊,該起來吃早膳嘍。」
床上卻連個人影都沒有,被子整整齊齊的疊放著。阿商疑惑的皺起眉頭,難道是小姐早起了?上前幾步把手探到被褥上,一片冰涼,根本就沒有晚上睡過的跡象。
不再遲疑,阿商趕緊出了房間,恰巧遇到鬼宿和婁宿邊說邊笑的走過來。
「咦,心,這麼急趕著去哪啊?看到翼了?」鬼宿一句調笑,惹來旁邊的婁宿竊笑。
阿商趕緊扯住兩人,焦急的說,「快去**,小姐不在房裡,昨晚好像沒有回來過。」
聽到阿商的話,鬼宿和婁宿馬上變了臉色,二話不說的分頭去尋找。
不管問過多少下人,卻沒有一個人看到麥麥。眾宿和白衣聖女們就差沒把涿浪堡翻過來了,可連個影子都沒有。侍衛們也沒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人出沒。就在大家急得團團轉時,軫宿面色肅然的走進前廳,「寒風也不見了。」
「什麼?那個傻小子?!」鬼宿「啪」的一聲拍碎了旁邊的條幾,「一定是他擄走了女主子!」
「該死!」婁宿簡直悔不當初,為什麼就不徹查他!
六九握緊手裡的寶劍,咬牙切齒道,「混蛋,讓我抓到他非扒了他一層皮!」
「我們趕緊先去找龍女大人吧!」芯葉看向翼宿,冷靜的說,「翼,龍女大人是不是被寒風擄走還不得而知。但現在當務之急是要找回龍女大人。」
「嗯,」翼宿神情肅穆,當即吩咐道,「婁,馬上去查寒風的身份。軫,心,芯葉,六九,你們四個帶人去涿浪堡周邊找!鬼,亢,你們去附近的牧民那邊打探消息,但不要洩露半點風聲。」
「好。」
山洞內,火堆發出「滋滋」的聲,冷風不時的灌進洞口,怕凍到裡面的人,男子用身子擋在她跟前。手上拿著枝條不時的挑起木柴,讓火著得更旺些。
麥麥下意識的縮了縮身子,眉頭不自覺的擰在一起。好冷,她的房間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冷?沒有火盆,沒有暖閣,沒有羊絨被,凍得她全身都在發抖。
緩緩睜開眼睛,呆呆的看著映入眼簾的火光……
這不是她的房間!
麥麥倏地爬起來,一眼便看到了那個坐在火堆前的男人。
「寒風?」
他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一個山洞?
「你醒了。」寒風抬起頭,目光柔柔的望著她,「餓不餓,要吃點東西嗎?」
看他一副寵辱不驚的模樣,清澈的眼神竟透著掌握瞬息萬變的雷霆之勢。這不是寒風該有的!
「你到底是誰?」
寒風坦然的迎視她,「發現了?呵呵,那我也不瞞你了。」站起身,走到麥麥面前,「我想你應該聽過我的名字,我叫萬俟焰。」看到麥麥震驚的神情,他淡淡的露齒一笑,「不過,我還是喜歡寒風這個名字。」
「你就是焰王?」麥麥警惕的盯視他,站起身退後兩步,「想不到,堂堂焰王竟不惜自貶身份,親自藏身敵營。是該感謝您如此看得起燕北國嗎?」心底早已責備了自己百遍還不止,怎麼就會疏忽大意到讓他混進涿浪堡呢!
對於麥麥的冷嘲熱諷,萬俟焰毫不以為意,他走回火堆旁,從旁邊的包袱中掏出兩個饅頭,折回來遞給她,「吃飽了才會有力氣罵人。」
麥麥並沒有接過,而是盯緊他,口氣生硬道,「焰王,我不喜歡被人當成傻瓜戲弄,更不喜歡拐彎抹角。把我抓來,不會只是想請我在這裡用早膳吧?」
萬俟焰也不氣惱,而是坐到一邊,抱著雙臂笑咪咪的看著她,「有沒有人告訴你,你生氣的樣子很迷人。」
「你……」沒想到他會回這麼一句,麥麥瞪了他一眼,慍怒道,「不要讓我以為傳說中戰神一樣的焰王,只是個登徒子!」
見麥麥真的動氣了,萬俟焰也不再逗她,「呵呵,惹怒了龍女大人可不妙。」
「這裡是哪裡?你帶我來此有何目的?」麥麥也不跟他繞彎子,事已到此,她不認為自己可以在啟薩最神勇的焰王眼皮底下逃脫。
「這裡是雪山。」萬俟焰看了一眼洞外的銀白,聲音裡透著雀躍,「恐怕,你和我要在這呆上一段時間了。」
「雪山?」麥麥趕緊跑到洞口,一股寒風似刀般穿過她的身體。
在陽光的照耀下,白茫茫的雪發出了耀眼的光亮,入眼之處全部都是銀白的一片。附近幾座連成一脈的山體陡峭險峻,像是經過雕刻一般,散發著凌厲的氣勢。山頭的積雪頗為厚重,看上去就像從來不曾融化過似的。
換作平時,看到這種宏偉瑰麗的畫面,麥麥一定會讚歎幾聲,再坐下來好好欣賞一番。可她現在只覺得從腳底至頭皮,都被由心底迸發的冷意流竄一遍。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扭回頭看看他,沉聲道,「怪不得你會退兵,原來是想不費一兵一卒。以為抓到我就能要挾燕北國嗎?未免太天真了吧。」
萬俟焰搖頭失笑,慢慢踱到她身邊,「拿個女人做人質?呵呵,我萬俟焰從來就不屑那種卑鄙行徑。」
麥麥疑惑的盯著他,「那你是意欲何為?」除了這個可能,她實在是猜不到其它的目的。
「沒什麼,只是聽說了你用兵很是神奇,想與你撇開敵對身份,仔細探討幾日。呆在這裡,正好無人打擾。」贏得女人芳心,跟用兵之道沒什麼差別,同樣要誘敵深入才能一舉攻下,在這之前,一定要讓她先放下戒心才可以。
之所以選擇雪山,一來是因為這裡隱密,不會有人想到他們在這裡;他可不認為他寫了一封請辭信,就會躲過他那位四哥。而涿浪堡的人在發現女主子失蹤後,一定也會在草原上查找,卻決然不會想到這裡的雪山。二來在惡劣的環境下,她會慢慢敞開心扉,對自己漸漸產生依賴感。
「就……就為了這個?」麥麥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這就是啟薩的焰王?只為探討兵法就把她擄上了雪山?
「呵呵,在下是有些魯莽,還望藍小姐見諒。」萬俟焰略一抱拳,沉著致歉。
「這,我們非要在這裡談嗎?這裡可是雪山啊!」麥麥無奈的跨下肩,苦著臉說,「回到涿浪堡也是一樣的啊,你放心,我以龍女的名義發誓,不會向任何人透露你的身份。」
「呃,」萬俟焰很為難似的回道,「我的身份特殊,不能冒險。」
麥麥簡直快要瘋掉了,「天啊,你……你是不是打仗打壞了腦子?這裡有多冷你沒看到嗎?」
無辜的聳聳肩,丟給她一記安撫笑,然後拉著她走回洞裡,「來,先跟我說說你是怎麼想到布那個陣的?」
「我忘記了!」麥麥沒好氣的甩開他的手。此時此地,雪山,零下二十幾度的低溫,要她說怎樣佈兵?她沒那麼個心情。
「哦,那就說說別的也是一樣。」只要是跟她在一起,只要是關於她的事,說什麼他都感興趣。
「我不想說!」麥麥直接拒絕。
「那……先吃點東西吧。」作勢又要遞過來包袱。
麥麥受不了的拍了拍臉頰,「拜託,我不想說也不想吃,我只想回去!」
「當時定下軍令狀,你不害怕嗎?」
如果他們身處現代,她一定會有一種答記者問的錯覺。不管她如何拒絕如何氣惱,萬俟焰完全不當回事,反而更加興致盎然的問東問西。好像很喜歡看到她生氣的模樣,俊朗的五官因為掛滿了笑而柔和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