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麥將新郎官的行頭交到他的手裡,自己捧著新娘嫁衣,「我先去換衣服,你在這裡等我,一會我們就拜堂。」
他輕笑著點了點頭。
走了幾步,她又停了下,回眸看向他,笑道,「這是我這一生中,最開心最幸福的時刻。」
同樣,也是他的。
她的笑,是他最寶貴最珍惜的。
麥麥換上一身大紅的嫁衣,頭髮僅是隨意別上一朵紅色鬢花,轉個身問道,「他看了會不會喜歡?」
芯葉笑吟吟的說,「星宿主子一定會喜歡的。」
「嗯,」麥麥提起裙擺,迫不急待的返回前廳,他的時間不多了,她不願意浪費一分一秒。
推開房門,翼宿等人都面色沉重的站在原地,看到麥麥後默默的低下頭。
心猛地被揪痛,麥麥臉色慘白的僵住。倏地,她顫巍巍的跑過去。
椅子上,整齊的放著那身新郎喜服,上面還壓著一隻黯淡無光的翡翠鐲子。
「女主子,主子他……」翼宿囁嚅著。
不,他不能走,不能消失,不能不能不能!
麥麥抓起那只鐲子推開眾人衝了出去。
一陣風似的衝出了涿浪堡,衝進了白茫茫的雪地。單薄的嫁衣,在風中瑟瑟顫抖,揚起一弧耀眼的艷紅。
四周蒼茫一片,找不到他的蹤跡看不到他的影子,麥麥驚恐的瞪大眼睛,在雪地裡拚命的狂奔。
風,吹亂了她的發,吹動了她的衣,吹乾了她的淚。
她卻依然沒有找到他。
「萬俟狁,你在哪裡?我找不到你了……」麥麥彷徨的在原地打轉,無助的目光望向四周,「求求你,快出來啊!」
沒有,沒有,沒有,找不到他,看不到他,感覺不到他。
「別這樣對我,別丟下我一個人!」
驚慌失措的大眼睛裡蓄滿淚水,風乾了,又湧出。她是不是真的要失去他了?
「為什麼,連這最後一刻的幸福都不給我?」抬起頭看著掛滿星辰的夜空,「我不要你在那裡看著我,我只要你在我身邊……萬俟狁,你聽到沒有啊?我只要你在我身邊!」
胸口好痛,像是整顆心被硬生生的剜走一樣。經過一次又一次的生離死別,她再也承受不住這樣的痛,再也承受不住。
「啊!啊!啊!」
發了瘋似的,對著空曠的草原喊得撕心裂肺,「你不要走,不要走!我不能沒有你的!」
身後,阿商揪住翼宿的衣襟,哭得不能自己。亢宿和鬼宿都不忍的將臉轉過,芯葉等人的眼睛也都紅腫不堪。但他們誰都沒有上前一步,他們都清楚得很,如果不讓她發洩出來,她會更加難以承受。
他走了……
他離開了……
他丟了她……
「女主子!」
「龍女大人!」
麥麥的身子,朝前直直栽去。
六九眼明手快,飛身上前接住了她。
翼宿皺緊眉頭,「快回涿浪堡,」鬼宿接過六九懷裡的麥麥,背在身上,眾人趕緊往堡中返。
麥麥感染了嚴重的風寒,渾身滾燙,軫宿煎來了湯藥,阿商趕緊接過來,扶起麥麥遞到唇邊,可是根本就灌不下,藥汁全都順著嘴角淌下來。
「小姐,快喝藥啊!」阿商急得眼淚都掉下來了。
「龍女大人……」聖女們跪了一地,都在哭求著,「龍女大人,求求您睜開眼睛吧。」
麥麥一連燒了三天,不管用什麼方法都不見效果,軫宿的眉頭緊擰,他看得出,女主子根本沒有一點求生意志。如果再這樣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涿浪堡籠罩在一片陰雲中,沒了往日的歡聲笑語,所有人的臉上都掛著濃重的哀傷。
那一晚,她做了一個夢,夢到他站在一片純白的鈴蘭花中,輕輕喚著她的名字。她想要抓住他的手,卻怎樣也抓不住。
她好累啊,目光漸漸變得模糊,快要看不清他的樣子了。也許,她該好好睡上一覺了……
「麥麥,麥麥……」他的呼喚讓她倏然睜開眼。
他,近在咫尺,正含笑的望著她。
她欣喜的拉住他,「狁,你在這,太好了,太好了!」她偎進他的懷裡,嗅著那股令她安心的特有氣息,慢慢的閉上了眼睛,「狁,我好累……」
寵溺的看著她,撫著她柔軟的發,「麥麥,你不是答應過我,要等著我回來嗎?」
麥麥慢慢垂下頭,「可是,真的好累。」
「不要怕,我一直都沒有離開你。」將她緊緊擁在懷裡,撫摩著她的背。
「嗯,我不怕。」麥麥貪婪的吸著屬於他的靜謐,嘴角揚著安心的笑。
倏地,她險些摔了個踉蹌,身邊早已沒了他的影子。麥麥著急的四下尋找著,「狁,你在哪裡,快出來啊!」
「小姐?」
「女主子!」
耳邊是熟悉的喚聲,麥麥艱難的睜開眼,看到一屋子的人,全都關切的望著她。睜著無神的雙眼,巡視一圈,唯獨沒有找到他。
自她醒過來後,沒有說過一句話,每天都把自己關在他的房間裡。白天,則會對著那首未完的八言詩發呆,晚上,則是坐在窗邊盯著夜空。她知道,他之所以離開就是想要帶走一個事實,一個可能讓她崩潰的事實。將另一個虛無而又漂渺的希望留給她,他很瞭解她,即使未必會成真,她也會守著這個希望一直等下去。
癡癡的望著手裡的七顆星星,這是她遵守的承諾,每等上一天,她就會折上一隻星星。七隻,七天。
不管是七千隻,還是七萬隻,只要他沒回來,她就會一直折下去,直到她再也折不動的那一天。
這是他希望的。
「皇上,燕北國那邊傳來消息了。」
萬俟擎忙停下筆,接過書信展開,看過幾行後,緊繃的面色有所緩和。可是,臉上的神情卻是十分複雜。他知道,萬俟狁幾乎是沒有再生還的可能。他選擇離開,是不想看到她傷心。如果是自己,也一定會這樣做。
看到這個消息,他該高興的,這不是他一手策劃的嘛。
眼前,晃過她憂傷的眸。心裡像被針刺痛了一樣,就是不忍看到她受到一點苦。明知道她愛的是七弟,也一心想要除掉他,可結果真如他所願,他卻受不住她流淚和傷心。
「把那個小女孩放了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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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廳裡,翼宿等人全都面色嚴肅的商討著。自從主子在那夜消失後,他們的臉上再沒出現過笑容。儘管翼宿曾派人四處尋找過,卻是一無所獲。大家很清楚,主子不想讓女主子親眼目睹那一幕。
「翼,你看誰回來了!」婁宿興奮的扶進來一人。
「鬥?」
大家看到斗宿趕緊圍了上去,「你怎麼回來了?」
斗宿的頭始終低著,讓人看不到他表情,「主子……」從他低沉而又有些哀傷的聲音可以聽出,他已經知道關於主子的事了。
沒有人接過話薦。翼宿注意到他包紮過的右肩,皺起眉頭問道,「你受傷了?」
「被萬俟擎識破了。」斗宿看了一眼眾宿,壓低了聲音道,「涿浪堡有奸細。」
大家互望一眼,卻沒人懷疑斗宿的話。他的消息絕不會有假,這是長期以來的信任。
堡內的院子裡,芯葉、六九還有小堯都坐在台階上。芯葉擦拭著自己的劍,六九無聊的托著下巴,小堯則是喋喋不休的說著話。
「我剛才看到一個好奇怪的人啊,穿著一身黑衣服,還戴著一頂斗笠呢。又不是下雨天,幹嘛要戴著斗笠出來呢?他剛才直接走進廳裡呢,看來,應該就是堡裡的人。」說完還自我肯定的點點頭。
芯葉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六九卻不耐的說,「管他是做什麼的呢,跟我們又沒有關係。現在最關鍵的是龍女大人,自從星宿主子那晚離開後,龍女大人就一直住在他的房裡,誰都不見,一句話也不說。真怕她會悶出病來。」
「龍女大人需要時間,」芯葉收起寶劍,插進劍鞘,「她能挺過來,已經是奇跡了。」
小堯睜著好奇的大眼睛來回看著兩人,「你們說,星宿主子真的是……」雖然她的話沒有問完,但是兩人都知其意。
「只要一天沒找到屍體,我就不相信!」六九恨恨的說,「老天爺不會這麼殘忍的。那麼相愛的兩個人,絕不會就這樣分開的。」
芯葉幽幽的歎息一聲,「這就是星宿主子留給龍女大人的希望。看不到,就是還有一線可能,可我們都知道這只是自欺欺人。」
十五天後。
天都國戰敗的消息,像一顆威力強大的炸彈,炸響了涿浪堡。
誰也沒想到,啟薩朝竟然會在這樣短的時間內戰敗了天都國。他們的大軍已經攻到了天都國的都城,並生擒了國君。卻沒有找到萬俟墨的身影。萬俟擎的百萬大軍並沒有班師回朝,而是直接駐紮到了天都國。從地理位置上來看,天都國與燕北國正好處於一線。毫無疑問,萬俟擎肯定是想將天都國做為本營,向燕北國發動戰爭。
三天後,啟薩朝乘勝北上。
翼宿馬上做出應對,先將牧民全部轉移到完全的地方。然後,調整軍隊,準備迎戰。
這一戰,是為了保護草原而戰。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麥麥卻在此時走出了萬俟狁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