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薩朝。擎王府。
天寒色青芒,北風叫枯桑。
時間已步入十一月初,天氣漸寒,略顯冷清的書房內添置了小火盆,趨走了初冬的第一份寒。
站在牆邊的男子,健頎而挺拔,濃眉炯眸,刀刻的面龐堅毅中透出幾分陰霾。犀利的目光緊緊的盯住掛在牆上的地圖,視線落在了最北端的燕北國。
她在那裡還好嗎?
草原上的氣候變幻莫測,再過段時間,又會進入雪期。從小就生長在官家,她哪裡受過這種苦,她根本就不可能受得住。
眉頭糾結著,埋在那中間的痛苦濃到化不開。「啪,」拳頭重重揮在了標有燕北國字樣的區域。他不能再等了,別說是一年,哪怕連一個月他都等不下去了。燕北國,他遲早要攻下,將她徹底救出留在自己的身邊。今後,他不會讓任何一個人帶離她!
目光又調了其它兩國,啟薩和天都。最後,落定在啟薩,一絲狠決劃過眼底。
錦瑟居。
兩個家丁端進一個火盆,放到梅夫人的瑟邊,火盆裡便發了「滋滋」柴碳燃燒的聲音。冬兒燒滾了水,倒入紫紗壺中。不消時,茶香四溢。稍後,又將茶水倒入品茗杯,遞給了梅夫人。「夫人,」
接過杯子,晃過鼻下,淺啜一口,讚道,「好茶。」唇齒留千香,茶韻怡人。
「呵呵,這是擎王特意命人送過來的。」
神色略微黯淡,慢慢放下杯子。如今,他連一步都不曾再踏入這裡,只是偶爾打發人送些東西來。她這位擎王府唯一的夫人,早已是名存實亡了。
冬兒懊惱的暗怪自己,怎麼偏偏提及夫人的傷心事了呢。
哀傷僅是瞬間,「冬兒,替我送封信。」
「哦,是,」
御書房。
萬俟召看著宗帝略顯蒼白的臉色,擔憂的問道,「父皇,近來天氣漸涼,您要保重龍體啊。」
宗帝擺了擺手,「哎,天都國已經調齊了五十萬大軍,看來是誓要與我們決一雌雄了。」他心裡清楚的很,萬俟墨還念著舊恨,絕不會輕易放過他。同樣,他也視他為眼中釘,如不將他剷除,他的龍椅也別想做穩當。
「五弟已經傳書回來,讓我們迅速調整軍隊,這一場惡戰是免不了的。」
「嗯,老六,父皇還是老了,」這一刻的宗帝有著力不從心的疲憊,也許是這幾天的煩心事壓得太多,又或者是兩國大戰在即,心裡焦慮不安。竟讓他萌生的退位的念頭,「這仗過後,朕就會傳位於你,朕也可以清閒了。」
陰眸閃過一絲精光,嘴邊微微上揚。萬俟召趕緊惶恐的彎下身子,「父皇一切都要以龍體為重啊,這些惱人的事就交給兒臣處理吧。」
「嗯,下去吧,朕想休息了。」宗帝揮了揮手,看樣子,好像真的很累。
「兒臣告退。」邪佞的笑,慢慢延伸。
天都國。
萬俟墨收到燕北國的信,讀完後輕輕歎息一聲。沒想到,這件事還是讓盈盈知道了。他早就知道了盈盈對兒子的情,他也有意撮合兩人。只是,萬俟狁的性子太淡,與性格如火的盈盈在一起未必最佳,更何況他已經心有所繫,不惜讓自己出兵逼近也要娶那個女子。她的事,他聽聞不少。這樣一個奇女子,他還真想見上一見。
可如今與啟薩的戰爭才是最為重要的,其實,如果能與燕北國聯手,拿下啟薩輕而易舉。但萬俟狁早已明確表態,他不會參與到上一代的恩怨中,那是他們的仇恨,不是他的。兒子的心性跟他年輕時一模一樣,淡泊一切,不會將自己捲入紛爭之中。可惜,天不遂人意。他還不是受到了皇兄的陷害,家破人亡。
不管怎樣,他也不希望他的兒子背負著沉重的仇恨。能建立一個國家,並成為雄霸一方的霸主,他已經很欣慰了。
經過麼多年的準備,他相信憑借自己絕對可以打敗啟薩。
收起信,轉身吩咐道,「請左將軍來見。」
「是,國師。」
該是時候一次性了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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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下雪了!」
早起,剛推開窗戶就看到院子裡飄落的雪花,麥麥高興的只著中衣就奔到了院子裡。地上已經是白茫茫的一面,樹上、屋頂、台階上,銀裝素裹,映在晨曦下,說不出的妖嬈美麗。
伸開雙臂,接著落在手中的雪花,肆意的旋轉著。她喜歡雪,喜歡它的純潔與高雅,每到冬天時,只要下雪,她都會像這樣闖進這片純白又靜謐的世界裡,彷彿只有這裡才能讓她忘記一切煩惱。
臉蛋凍得紅通通的,嘴裡吐著哈氣,可她的笑卻從未間斷過。閉起眼睛享受著雪花飄落在臉上的感覺,涼涼的,輕輕的,像他的手指在撫摩……
「哎喲,我的小姐啊,您是不是想成心生病啊。」阿商看到院子裡傻笑的麥麥,趕緊跑回房裡,取了她那件白狐裘,披在她的身上。嘴上一直數落著,「這麼冷的天,穿這麼少就跑到院子裡,您要是著涼了,主子回來可會是責罰阿商的。您忍心嘛。」
「呵呵,」緊了緊身上的衣服,眼睛不離紛飛的雪瓣,「好美啊!」
看到麥麥的模樣,阿商忍不住獻寶似的說,「小姐,草原上的雪才叫美麗呢。」
「真的?」麥麥雙眼一亮,倏地抓住阿商,「我們去看看好不好?現在就去!」披散著頭髮,急沖沖的趕回房裡。
盯著她的身影,阿商搖頭失笑。哎,小姐只要碰到心愛的東西就會變成這副模樣,先是雪雁,現在又是雪。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看到她對主子這樣呢?
不經意的,竟看到柳盈盈越過長廊,正往自己的房間走。看樣子,像是剛從外面回來一樣。腳下的鞋子、身上都沾滿了雪。
疑惑的擰起秀眉,這麼早,她去哪了呢?
「阿商,快點嘛。」房間裡,麥麥著急的喊道。
「哦,來了。」笑著甩開剛才的畫面,還是伺候她這位女主子要緊。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麥麥同樣敲起了芯葉等人的房間,帶著平常與她最為親切的芯葉、六九和小堯一起去看雪景。
生長在啟薩的聖女們也沒見過這麼大的雪,一夜之間就已經漫過了腳面。都情緒高亢的圍在麥麥身邊,感覺自己的心也都隨著雪花飛舞一樣。外面已經看不到一點綠色的影子了,探不到頭的雪地上,偶爾會有幾隻牛羊。幾人都穿著厚重的棉靴,踩在雪地裡,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小堯和六九更是打起了雪仗,兩人在雪地裡追逐著,嬉鬧著。
阿商說,今年的雪來得有些早。往年都是十一月中或是末才會看到雪景。沒想到,今年在月初就看到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看到前面有一群牧民圍在一起,似乎正在虔誠的膜拜。而且,還有有源源不斷的牧民往這裡趕來。
跑在前面的小堯停住腳步,好奇的轉回頭問阿商,「阿商,他們在做什麼啊?」靈活的大眼睛已經在放光了。大家都知道她愛湊熱鬧,也都會意的一笑。
阿商解釋道,「草原上的第一場雪,會被認為是上天給牧民們的警示。冬天往往是比較艱難的,尤其是對這些牧民來說。所以,他們都會在第一場雪到來的時候,趕到這裡聽巫師祈福。」
巫師?
幾人又仔細的看向牧民圍住的場中央,果然有一個一身黑袍的中年女人,正在不停的跳著。
「龍女大人,我們去看看好不好?」小堯早就心癢癢的了。
麥麥也被前面的儀式吸引了住,點點頭,「好,咱們去看看。」
一行幾人走向那個越來越龐大的祈神隊伍。
「呵呵,有意思。啟薩的轉世龍女碰上了燕北國的巫師。」走在後面的六九興奮的捅了捅旁邊的芯葉,「你說誰更厲害啊?」同是最靠近神的人,她下意識的會拿來兩人做比較。儘管她心裡早就分出了勝負。
芯葉輕嘲道,「如果她能求一場雨下來,我就承認她最厲害。」
「哈哈,」六九笑著拍拍她的肩頭,「我就喜歡你一針見血。」
她們的龍女大人,那可是求雨、掛帥,無所不能。小小的一個巫師,拿什麼跟龍女大人比啊。
走到隊伍最末端,靜靜的站在外圍,與前面跪倒一片的人相比,顯得格外扎眼。被包圍在裡面的那個黑袍巫師正站在原地,昂著頭唸唸有詞。麥麥側著耳朵想要聽清她在說什麼,可卻是有聽沒有懂。
念罷後,她又開始肆意跳著一種有規律的舞蹈,嘴裡會時不時的「啊」兩聲。六九忍住笑,小聲的說,「巫師都是這樣嚇唬人的嗎?」看來看去,還是龍女大人祈福時最美。
阿商噓了一聲,警告的說,「巫師在草原上的地位,跟小姐在啟薩的龍女一樣。不能隨便褻瀆的。」
芯葉等人立即瞭解似的點點頭。畢竟,每個國家崇尚的信仰不同,做為聖女她們很能理解。
巫師跳了半天後,突然停了住,身體僵硬的一動不動。良久,才輕輕吐出一口氣,嗓音有些沙啞的說,「神靈已有啟示,這場雪之所以來得這麼早,完全是因為一個人的到來惹怒了神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