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麥慢慢吐出一口氣,朝周圍淳樸的牧民們友善一笑,「你們好,我叫麥麥,我是……要嫁給你們國君的人。」
對待眼前這些善良而可愛的人,她索性也就用最本質的自己來面對。離開啟薩朝,她就不再是藍璇筠了。
「哇,是女主子啊,好漂亮啊,參見女主子。」
所有人都朝麥麥跪下身去,而且是跪得開心,跪得自豪。他們的女主子可是龍女啊,聽說,她在啟薩可是很厲害的人,不但可以呼風喚雨,還能帶兵打仗。草原上的兒女哪一個不是馬背上長大的,最崇拜的也是英雄。早在聽到她的傳言後,他們就立即接受了這位帶自啟薩的女主子。
看著身邊跪成一片的人,麥麥趕緊彎下身子,摻扶起年紀最大的那位老人,「快起來,你們這樣跪我,會害我以後都不敢出來的。」麥麥的打趣讓大家哄笑開來,她的平易近人也立即贏得了他們的好感。
這就是只有在課本上才能瞭解到的草原人,他們淳樸善良熱情好客,不習慣爾虞我詐勾心鬥角。他們的心,就像是翱翔在草原上的雄鷹,奔放自由,灑脫無拘。儘管她才剛踏上這片土地,但她沒有一點陌生感。就好像,很久以前她已經屬於這裡。
翼宿穩重的上前一步,「女主子,這邊請。」
牧民們很體貼的讓出一條路,含笑的看著麥麥。
「嗯,」麥麥禮貌的朝他們笑笑,帶著身後的聖女們越過。
正前方是一字排開的二十幾匹高頭俊馬,鼻子裡噴出的熱息在寒冷的空氣中,形成了白色的霧氣。
「女主子,會騎馬嗎?」鬼宿笑咪咪的走過來,牽過居中那匹白色的俊馬,獻寶似的說,「它叫『雪雁』,是咱們燕北國的珍品。整個草原只此一匹哦!主子可疼它疼的緊呢,平常連碰都不讓我們碰一下。女主子一來,主子二話不說就給您當坐騎。要我說啊,還是咱們女主子面子大。」
麥麥的目光瞬間便被『雪雁』吸引住了,它通體雪白,一根雜色都沒有。映在陽光下,毛色會發出耀眼的白色光暈,矯健俊美,別具風姿,像極了希臘神話中那匹雙翼神馬。它靜靜的站在那,看起來十分溫馴。
慢慢走過去,試探性的伸出手。
「不……」
翼宿的警告聲還沒發出,麥麥的手就已經貼近了它的毛髮。
「天啊,雪雁讓人摸它了!」柳亢不可思議的睜大雙眼。
軫宿也有些驚奇的盯著眼前的一幕。
「它好漂亮啊,」麥麥輕輕撫摩著它,接著又將臉貼在它的身上,手臂已經伸過去摟住了它的頸子。就像是孩子得到了心愛的禮物,愛不釋手。
雪雁只是微微側過頭,看了一眼貼在自己身上的人,馬頭輕點幾下。瞧那樣子,頗有點認可的意味。
這回連鬼宿都瞪大了眼睛,嘴巴完全可以塞進一顆駝鳥蛋了。這種震撼就好比他突然發現自己是女人一樣。
六九好奇的戳戳旁邊的柳亢,「柳大人,你們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
「對啊對啊,看你們都好吃驚似的。」小堯也不解的湊過來。
「你們有所不知,」柳亢耐著性子解釋道,「這雪雁啊,極通人性。好像知道自己身份尊貴一樣,除了待見待見咱們主子之外,其它人那是誰都瞧不上。就像是大姑娘愛美一般,它最討厭別人摸它的毛,脾氣可大著呢。可沒想到,它第一次見到女主子就讓她親近了。」
「哦,這樣啊。」眾人恍然大悟。
「呵呵,咱們龍女大人那可不是一般人。」六九驕傲的看著麥麥,「收服人心有一套,何況是馬心。」
「嗯,」柳亢見識過她的能耐,這會也毫無異議的點頭,「沒錯,看來主子送她雪雁算是送對了。」
翼宿收回訝異,恭敬的說,「女主子,請上馬吧。」
麥麥貪戀的抱緊雪雁,閉起眼睛享受著眼前的溫暖,聽到翼宿的話,她無意識的點點頭,「哦。」
芯葉很不想在這種時候拆麥麥的台,但她仍是狐疑的問了一句,「龍女大人,您什麼時候學會的騎馬啊?」
「呃?」麥麥如夢初醒,看了看雪雁有些不耐煩的眼神,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忘記了,我還不會騎。」暗自怪自己太喜歡雪雁了,居然在這麼多人面前擺了個烏龍。
「不會?」鬼宿搔搔頭髮,帥氣的臉寵有些疑惑的問,「那麼女主子是怎麼帶兵打仗啊?」
「你不知道有一種交通工具叫『馬車』嗎?」芯葉一副看白癡的表情,這讓鬼宿很傷自尊。這個女人是跟他槓上了嗎?
「你……」
「好了,」翼宿適時打斷兩人,看向麥麥略一尋思,開口道,「我們要趕回堡裡,坐馬車無法穿越草原,女主子與人同乘一匹馬可以嗎?」
「可以,」麥麥爽快的應下了。說到底也是因為自己不會騎馬,才給人家帶來麻煩了。
鬼宿一拍胸脯,「那就由我來為女主子服務吧。」
久未開口的軫宿掃了他一眼,漫不經心道,「不想被主子扔進狼窩裡,你就服務吧。」
鬼宿拍了拍額頭,「對對對,我怎麼把這薦忘了。」主子對女主子的重視他們可都看在眼裡,這要是讓主子知道,他抱了女主子一路,還不得狠踩自己啊。
「我來帶小姐吧,」阿商甜甜一笑,走過去牽出一匹棗紅色的馬。
「嗯。」翼宿點了點頭,隨即沖身後的聖女們招呼道,「一人一匹,自行挑選。」
「哇,這可是燕北國的馬哦,」六九當仁不讓,率先奔過去選了一匹黑色的。
聖女們都各自選了喜歡的,翻身上馬,一身的純白,說不出的颯爽英姿。
望一眼落空的雪雁,麥麥突然很想學習騎馬。星宿送給她的這件禮物,她真的好喜歡。同時,對於這位燕北國的君王,她也充滿了好奇心。
抱緊阿商的腰,耳邊是呼嘯的風聲,眼前是一望無垠的遼闊,這裡的簡單會讓人情不自禁的放棄一切包袱,心情已經隨著藍天白雲唱響了很久不曾聽到的歌謠。直到此刻,她才慢慢體會到,為什麼久居都市的人會嚮往這裡的每一寸空氣。
二十多匹快馬,奔騰了約摸一刻鐘,才慢慢停下。
在阿商的摻扶下,麥麥跳下馬背,探起頭望向面前那座高大雄偉的堡宇。那傲然於世的氣勢,磅礡而不凡的雄姿,彷彿在向世人昭示著它的霸氣與獨一無二。這等的豪邁,與草原的恢弘相得益彰交相輝映。
翼來到麥麥身邊,微微一笑,「歡迎女主子來到『涿浪堡』。」
「涿浪……」麥麥反覆嚼著這個名字。
涿,一滴水;浪,源自海。
涿浪,顧名思義,一滴水看似不起眼,但是,無數滴水卻能匯成海,遇風則成浪。由滴水到成浪,這是一種隱忍中的爆發。
她喜歡這個名字,就像她喜歡草原,喜歡雪雁一樣。
緩步踏進堡宇,聖女們也都好奇的瞪大眼睛,這是她們除了啟薩皇宮外,見到的最雄偉的建築了。不同於皇宮的美輪美奐精緻奢華,這裡則充滿了野性與灑脫,更合她們的意。
城堡外兩扇足有三米高的大門敞開著,麥麥才剛走進去,就聽到一聲響指。還沒鬧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就見裡面衝出了十幾二十人。聖女們二話不說,警惕的將麥麥圍在中間。
翼宿有些頭痛的撫著額頭,不想再多看前方一眼。
柳亢大嘴一咧,瞧好戲似的瞪大了眼睛,「呵呵,又來了。」
鬼宿也是唯恐天下不亂的拍著巴掌,「婁,看你的了。」
軫宿微微蹙起眉頭,也跟著翼宿一樣的舉動,闔下眼,眼觀鼻鼻觀口。
面前這些人都是清一色的侍衛裝,可臉上卻都被塗上了胭脂,臉蛋紅撲撲的,小嘴紅艷艷的。他們學著女子的模樣,朝麥麥福了福身,尖著嗓子說道,「恭迎女主子。」神情彆扭的恨不得一頭撞死在牆上。
「呃……」麥麥等人先是一楞,接著都被眼前的場面逗得前仰後合。
阿商的臉抽搐一下,別過頭,有些不忍再看下去。可憐的侍衛們啊,怎麼就落到了婁的手裡呢。
侍衛們每人都從身後掏出一把羽扇,「啪」得展開,竟跳起了羽扇舞。而且還有模有樣的變換隊形,身姿笨拙的扭動著。
「哈哈……」聖女們早就散開了,這種場面她們哪曾瞧到過啊,三三兩兩的笑作一團。
麥麥哭笑不得的看著面容扭曲的侍衛們,看得出,他們很痛苦。
「啪啪啪!」三聲清脆的掌聲後,侍衛們總算如釋重負的吐出一口氣,乖乖的站在兩邊。
這時,自裡面慢慢走出一位相貌極為英俊的男子,錦衫華服,穿著光鮮靚麗,頭髮一絲不苟的束起,一對晶亮的眸子熠熠生輝,說不出的秀美飄逸。
來到麥麥面前,瀟灑的撩起衣擺,單膝跪地,「婁宿,見過女主子。」
「你,你好。」被人這樣女主子來女主去,麥麥都不知道自己該怎樣應答了。只能像現代人一樣,客氣的回應。
婁宿優雅的站起身,一點都不見外,熟稔的朝麥麥眨眨眼睛,「女主子,對屬下準備的歡迎儀式,可還滿意?」
「婁,你的名堂越來越多了。」柳亢明褒暗貶。
「亢宿大人,以你的智慧是很難理解的。」婁宿不以為意,彷彿他們都是些俗人,無法欣賞他的傑作一樣。
聽到婁宿的話,眾人才知道,原來柳亢就是二十八宿的亢宿。
麥麥看一眼婁宿不停轉動的晶瑩眸子,心知他定是個鬼主意多的人。她也不多言,只是輕笑著點點頭。
「還是我們的女主子會欣賞。」婁宿側過身子,「女主子,請進。」
「嗯。」
婁宿邊走邊介紹道,「女主子,這座涿浪堡是我們燕北國二十八星宿的大本營,您已經見過了我們幾個。其餘人都有命在身,在外忙碌。晚些時候,您都會見到的。與其說我們是一個國家,不如說是一個大的部落。沒有官僚壓搾,只有一派和睦。這也是我們主子建造的理想國度,婁宿相信,女主子會越來越喜歡這裡的。」
這裡的和睦,她已經看出來了。麥麥比較想知道的倒是那個星宿,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男子,可以建造這座草原上的雄偉。能擁有這種平和的心態,管理這片草原和性格各異的二十八宿?如此看來,他不像是一個聽聞自己神奇,便要娶回來當老婆的貪婪男子。
那他發動五十萬大軍,逼得啟薩朝答應嫁出龍女的目的又是什麼?
儘管想瞭解,但她知道,這些隱秘的事早晚都會攤開來曬在太陽底下,她不會急於這一時半刻。
翼宿接口道,「女主子,堡裡的下人您可以隨意差遣,有什麼吩咐,直接喚他們就好。至於十六位聖女,會安排在您的廂房周圍,如果覺得不習慣或是不方便,讓她們傳個話就行。」
「謝謝,我知道了。」麥麥讚賞的看著翼宿,大氣而又心細如塵,該是星宿最為得力的左膀右臂。
婁宿帶著聖女們瞧各自的房間去了,阿商始終緊跟在麥麥身邊,翼宿將她們帶到一扇房門前時,停住了腳步,「女主子,這是您的房間。翼宿不打擾了,您先休息會,晚上會有接風宴。」自始至終都沒有提到星宿一個字,麥麥也不發問。
說完後,施一禮轉身離開。
「小姐,我們進去吧。」阿商好像有絲興奮,笑意盎然的推開房門。
看到裡面的擺設時,麥麥竟怔在原地。這裡,跟她在煙霞居的房間一模一樣。
一樣的床榻,一樣的圓桌,甚至連桌上燃起的餘香裊繞,都是她最喜歡的白檀。當她看到窗台上的那株花兒時,倏地睜大了眼睛。
幾步奔過去,不確定似的仔細端詳著。嬌嫩的花瓣,純潔的乳白,還有那若有似無的沁神幽香,不是鈴蘭是什麼!
「這……」不知不覺,她的眼眶已經濕潤了,手指顫抖的撫摩著花身,感受著久違的親切懷念。
不曾想到,她會在寒風凜冽的異國他鄉看到嬌弱的鈴蘭。
思緒,漸漸被它帶回了種滿這片純白的鈴蘭花園。
眼前,彷彿又出現了那個飄渺的虛幻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