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的不願記起的回憶,沉於心底許久,從未開口對任何人說過。
她,是第一個。
他深吸一口氣,垂眸,大手緊了緊懷裡的芷依。
「今天,我去見那個將我和我母親趕走的人了,也就從血緣上來說,是我的『爺爺』。」
「爺爺」兩字,在他的口中說出,有些艱難。甚至異常痛苦,因為這兩個字,他已經太久沒有提過了。
他害怕提到這兩個字,那兩個曾經對他幼小的心靈,造成過極大創傷的兩個字。
「爺爺?」芷依瞪大眼,望著於朗。
從來沒聽他提起過他爺爺的事,雖然他恨他的外公,但至少通過一些零零散散的講述,她對於蕭峰——於朗的外公,還是有些瞭解。
至於這個突然間冒出來的爺爺,芷依心裡有一團極大的疑雲,期望於朗盡快替她解開。
「那個人,想帶我回去,但是……我絕不會離開的。」
語氣有些冰冷,不容回轉的態度,讓芷依既害怕他會離開,心中又有些隱隱的擔憂。
他,會離開自己嗎?
為什麼,心裡湧現出莫名的恐懼。
好怕,好怕……他會這麼離開自己。
「芷依,怎麼了?」他微蹙著眉,將她帶著淡淡哀愁的小臉抬起,對這自己,「我說過,我不會離開你的,傻瓜,又在胡思亂想什麼呢。」
「我……我……」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就連她自己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為什麼她會為還沒有任何定數的一件事情,而感到如此擔憂。
「芷依,你要我怎麼說,你才會安心呢?我不會回美國的,不僅是因為我恨『那個人』,更因為,我不想去一個沒有你在的地方,那樣的話,我的心,會很痛很痛。」
「真的?」聲音有些哽住,鼻子通紅一片,「你答應我,無論如何,都不許離開我,永遠!」
她的話,聽上去任性而霸道,但在於朗的心口,卻如同一陣暖流,讓他的心,不感到孤獨。
「我答應你,永遠,都在你身邊。」他在她的臉上,偷偷地親了一口,酥麻的感覺令芷依迅速羞紅了臉。
「哼!又偷襲我!」不滿地撅嘴。
芷依白了於朗一眼後,定下心來,猶豫了許久,開口問道,「於朗,你剛才答應過我,要告訴我所有的一切,那麼……」
於朗低頭,抿了抿薄唇,眸裡氤氳著淡淡的痛楚,一幕幕過往的屈辱,殘忍地在腦海裡回放。
「這一切,或許要從我還未出世的時講起。
據我母親所說,當年繼承家族事業的父親被派回國,管理中華地區的業務,一次偶然,結識了我的母親。
隨著兩人關係漸漸深入,一年後,我父親帶我的母親回美國見家人,卻遭到了拒絕,原因就是……我母親的出生。
那些人無法接受我母親是黑大老大的女兒,極力反對我母親嫁入當時在美國可以說能夠呼風喚雨的賀氏家族,於是我母親和父親在拉斯維加斯偷偷註冊結婚。一年後,生下了我。
原本以為,賀家會因此接受我母親的進入,但是此時,因為一件事,一直沉默的外公,站出來,強烈反對他們二人在美國補辦婚禮。」
「什麼事?」芷依瞪大眼睛,迫切地想要知道。
「當時我的舅舅,即我母親唯一的弟弟,因為走私賀氏集團水貨,而被賀氏舉報,關進了監獄。更令人扼腕的是,他獄中得了肺炎,由於治療水平低下,在獄中死去。
因此,我外公將這件事的責任,全部推向了賀家,堅決反對我母親帶著剛滿月的我,嫁去美國。」
「啊……」芷依驚歎一聲。
難怪當年蕭峰反對自己的女兒和於朗的父親走到一起,試問天下間哪個父親,不為喪子而痛心疾首,決意要拆散這對鴛鴦。
可是,於朗的舅舅確實是做了違法的事,入獄之事並非賀家的錯。另外,在獄中患病,不治身亡,也不應遷怒於賀家才是。
「介於我外公,和我爺爺方面極力的反對,我和母親,只能留在國內,無法順利嫁去美國。而我父親,只能不斷來回於美國和中國,一個月總是要想方設法抽出幾天,回國看我和我母親。
原本,我和我母親以為,我們會一直按照這個生活模式,過下去。然而,並不知道母親和父親已經偷偷註冊的賀家,決定替父親安排一門婚事。而這……無疑遭到了我父親的反對。
賀家不願我母親嫁去賀家,但又看在她為賀家生下孩子的份上,竟然決定拿出一億,將年幼的我賣給他們,以繼承香火。這一個荒謬的決定,徹底傷了母親的心。
所以父親,不得不說出他們兩人已經在拉斯維加斯註冊的事,沒想到,聽到這個消息後,反應最大的是我的外公。外公一氣之下,同母親斷絕了父女關係,並向整個黑道宣佈,從此以後,他蕭峰和我母親於秀慧,沒有任何關係。
最後,賀家無奈於我母親已經和父親結婚多年的事,還是極不情願地將我和我母親接回美國,並且補辦的婚事。」
說到這裡,於朗的眼眶有些紅潤,澀澀的,唇有些微顫。
芷依見狀,安慰道,「不要難過了於朗,我想你的童年,一定過得很不開心,但後來,你和你母親畢竟熬出頭,跟自己的父親去了美國。」
於朗冷哼一聲,唇角揚起不屑的冷笑,「呵,原本我以為那是幸福的開始,卻不知道,那不過是噩夢的開始!
我和我母親因為出身的關係,在賀家遭受冷眼,人前似乎風光無限,人後卻黯自流淚。我母親不想我父親為我們的事擔心,她總是在勞累了一天的父親回家後,默默吞下一切不公的待遇,獨自承受。
只是後來,我的父親,在我上小學時過世,一切表面寧靜的『和諧生活』,徹底破滅!
他們開始刁難我們母子,賀家的繼承人由我父親變為了我二叔。我父親剛下葬幾天,他們便開始質疑我,究竟是不是賀家的骨肉。
那個老頭,竟然相信了那些挑撥離間的話,心中極力斷定我不是父親的骨肉,更是一氣之下,將我和我母親趕出了賀家!」
一邊痛苦地回憶著,於朗臉上的青筋暴起,陰狠嗜血,一時間,如同換了個似地。
仇恨!
他的眼中,閃現著可怕的恨意,一點點,將那個溫柔的於朗,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