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朦朧,燭光跳躍,花香在風中悄悄的飄散。
齊王走的很急。他心裡在想著那個小人兒又是如何的打發這寂寞的一天的。月兒太靜了。她總是不出宮門一步。這一點兒也不像北國的女子。像莫莉公主,那是一刻也不肯呆在宮裡的。月兒要是有莫莉一半的活潑,他也不要操這個心了。她就是太安靜了。安靜的有時候都讓他覺得,她的靈魂不在這兒一樣。就像在一個永遠也醒不來的夢裡。
他也試著和月兒談談她的生活,希望能找到她熟悉的話題,讓她開心一點。可是她沒有。她講不出她的過去。她只告訴自己,她不知道,她忘了,她不記得她的過去了。怎麼可能呢?她怎麼會沒有過去呢?他記得子靖傳給他的消息。月兒是在六年前回到犬戎王宮的。在那之前,她和她的母親一起住在落雪峰。這也難怪月兒的性情會是如此安靜出塵。
可是,因齊也試著給月兒談談落雪峰。說說那裡的雪景雪蓮。可是月兒居然也說不出雪蓮的樣子。她的記憶裡沒有落雪峰。
這真的讓人費解,齊王還想和她多說些什麼。可是一見到她的那種落寂迷茫的眼神,心裡就不忍了。可是他也不能總讓她活在一片空白裡吧。他相信總有一天,他會幫她找回她的記憶。讓她開心的笑在陽光裡。
夜色濃濃的摭住了視線。窗外已是一片的黑暗。黑暗裡有燈的微紅的光一閃一閃的。不期然的,雨落了下來。初秋的雨有了一絲絲的涼意。沒有一點暴力的味道,倒有一點兒淒涼。這個季節的雨,總是少了一點果斷,多了一點憂愁和纏綿。就這樣不管別人的心情,顧自的悠然淅瀝著……
雅琳看著燭光裡的月奴,眼裡有一絲的擔憂。月兒這幾天太安靜了。說起來,小時候的她還真的是個頑皮的小姑娘。為了她的頑皮也沒少了挨主人的打。她還記得她在棠府離開月兒的那一夜,小小的月兒蜷在她的懷裡的顫抖和傷感。也許就是從那個時候她才明白了為奴隸的命運吧。也許就是那一夜讓她從一個不更事的小女孩變成了一個懂事安靜的奴隸吧。
她走了以後,在那八年裡,月兒究竟過著怎麼樣的日子。只有一個人知道,那就是長子。他就是那個時候認識的月兒吧。那個時候月兒還叫著那個賤如野草的名字。蓬蒿。想當初,王后走的時候,月兒才剛落地,王后走的時候只把那條項鏈掛在了月兒的身上。王后沒有給月兒留下名字。那幾年,她帶著月兒,一個女奴帶著一個孩子的艱辛,她全都嘗過了。她也想過給月兒起一個配得上她的好名字。可是,她也知道那樣只會害了月兒。再說一個奴隸怎麼會有名字呢?
月兒被人家叫丫頭叫了好幾年,直到三歲的時候,她和張大娘看著戴了滿頭黃花兒的月兒笑的彎了腰。張大娘說這丫頭還真是喜歡這花兒呢。乾脆就叫蓬蒿好了。雅琳那時候才知道月兒頭上的那些嬌怯可憐生生的小野花兒就是野蓬蒿花。
是的,野生的蓬蒿,低賤的生長著,沒人看照,顧自芬芳。還真的像極了為奴隸的命運。可是有誰知道這野生的蓬蒿花兒其實是天山上最高貴的雪蓮花兒啊。
八年時間真的足以讓一個不知世事的小奴隸成長成一個出色的安靜的奴隸。雅琳想到八年後,她在那個破廟裡再次見到蓬蒿時的情景。
天啊,那是個什麼樣子呢?這一生雅琳都不會忘記那一幕。她的小月兒,她的公主。她那樣的狼狽,憔悴,她居然還大著一個肚子。天啊,她到底出了什麼事啊。
她也不是沒問過,在她和月兒被賣往北國的路途中,她問了她好多次。可是每一次,就只有月兒的眼淚和迷茫。她只是搖頭,她怎麼也不肯說出孩子的父親是誰。就連長子也不知道。
她親眼看著月兒的痛苦,她的心裡已經明白。她真的不該問的。想想都知道,一個女奴,她懷了孩子。如果不是她許的那個男人。那麼就只有一個答案。那就是每個女奴都會經歷的。雅琳的心顫抖了。她還能說什麼。她還能問下去嗎?
想想老天還是厚待月兒的。他讓月兒在生下昊兒的時候忘記了這一切。感謝上天。給了月兒一個新的開始。月兒是公主。是他們犬戎王宮裡唯一的公主。她現在嫁入了齊國。她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想來這也真的是命啊。最初她是一千個,一萬個不同意月兒嫁入齊國的。這兒有著她們太悲慘的記憶。如果讓她選擇,她寧願選擇一生也不再回到這個地方。
可是月兒要,她一定要回來,她一定要嫁給這個齊王。這也真是怪了。月兒什麼時候為一個這樣堅持過。她在回到王宮裡的六年裡,一直都是那樣的安靜。安靜的有時候都讓人害怕。月兒這樣堅持。她能說什麼。她只好陪她來到這裡。這一生,她我們答應過王后,她會照顧月兒。月兒在哪裡,她就會在哪裡。
在齊王宮的這一個月裡,她看到了月兒的變化。她快樂而又幸福。她夜裡很少再從噩夢裡醒來了。
齊王對月兒的好,雅琳都看在眼裡。她真的覺得這個年輕的王是月兒一生的幸福。她也真的希望月兒的幸福會是一輩子。
「王上。」
明珠看到齊王走過來,忙上來跪拜。她就知道公主不等著齊王是不會先睡的。她就早到月清宮門口看著了。果然齊王匆匆的走來了。看那個樣子就知道還沒有吃過晚膳。
她請過安,剛要進去通報公主。
齊王就做了個不要的手勢。因齊看出來明珠是在等自己。明珠是月兒從北國帶來的貼身丫頭,歷來忠心不二。
在玉兒離開之後,雅琳就在宮女中選了明珠這丫頭。這丫頭死心眼的很。你只要看到她,就一定知道月兒離此不遠了。因齊打心眼裡還是很喜歡這個忠心的丫頭的。
他看到明珠要去通報。就沒有讓她去。他不想月兒再出來迎他。今天下雨了。雨不大,但是已經有了秋天的寒意。月兒的身子骨一向不好,還是不要出來的好。染上風寒可不是好玩的。
因齊沒有讓明珠去通報。同時他也沒有再讓內侍跟著進去。他一擺手,他們就都識趣的站在了落月軒的外面。只有他一個走了進去。當然機靈的明珠早就下去讓人傳膳去了。因為不但齊王沒有吃晚飯,就是公主也沒有吃啊。
「月……」
因齊的喊聲嚥了下去。他一進去就看到月奴正坐在窗前低頭專注的繡著一個什麼。他把要喊的話又嚥了下去。他不想驚動她。他想看看她在幹什麼。
他躡手躡腳的走過去,靜靜的站在了月奴的身後。月奴並沒有發覺有人進來。她依然在專心的繡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