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的腳步越走越遠了。陽光在這樣的夏末秋初的時節多了一抹溫情,少了一點辛辣。這是一個有了一絲絲涼意的初秋的傍晚。陽光已經在西邊鋪上了一層淡淡的紅霞。
月清宮裡衣香發濃,後花園裡花開芬芳。一徑青幽的翠竹,一直把綠色延展到一片波光粼粼日水面上。這裡就是齊王為他的西宮夫人月奴新建的月潭,潭水月影兩相映。猶如銀河落人間。月潭的湖心,一條長長的曲徑長廊連接著岸邊的竹徑和潭中心的一座高角飛簷的湖心亭。這亭子就是美輪美煥的仙靈閣。
潭心月影仙靈地,仙靈閣裡住仙靈。
這就是齊王心裡的仙靈閣,是他為他的靈兒建築的撫琴之地。閣邊遍植蘭草,中間夾雜著零星的嫩黃的小花兒,那就是野生的蓬蒿。在這樣寧靜的傍晚,花開如夢,琴音緲緲……
仙靈閣裡香帷微垂,青銅鼎裡飄逸著麝香。齊王軟服輕靴斜依在臥榻之上。他微瞇著眼,似乎在琴音裡睡著了。可是你如果細看就會發現,他微睜的眼眸深處有一抹亮光,亮的讓人多少覺得有一點邪魅。他的對面就是一架琴,一個人,一雙纖白素手在琴弦上來回的穿梭,就像織女在織一幅美麗的畫作。琴音清越,猶如天籟。鶯轉燕啼,清靈明秀。猶如在深山之中,聽鳥鳴,看花開,又猶如情人的低語。斂眉輕笑問夫君,畫眉描紅顏色新。真是未成曲調先有情,情到深處淺卻無啊。
那彈琴的人兒,白衣素潔,眼眸生輝。黑髮在風中輕舞,訴說著無盡的情意。說不盡的雅致,道不出的空靈。
「靈兒,過來。」
月奴聽到齊王在叫她。她笑了。這個男人,你要告訴他多少遍他才肯相信她不是什麼靈兒啊。不過,現在她已經不排斥他叫她靈兒了。他叫的是那麼的自然和溫情。她又怎麼忍心再去糾正他呢?
她嫁進齊王宮已經一個多月了。他天天夜宿月清宮。他為她大建仙靈閣,修月潭。他對她的好,她在心裡已經鉻記了。只要他對她好,她就一生做他的西宮夫人,她以何必在意他叫她什麼名字呢?
夢中的女子,那個叫靈兒的女子,在她的夢裡總是淚眼凝眸鎖千愁,她一直覺得她和她有著相同的情感。有時候她也覺得她就是她自己。那麼她又何必在意齊王叫她靈兒呢?
因齊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又叫錯了。他總是在有意無意間叫她靈兒。他覺得她就是他的靈兒。他只有在她的身上才能感到那種愛的平和與寧靜。這是靈兒所獨有的。但是,他也知道她也許真的像她所說不是靈兒,不是那個哀愁的蓬蒿。她不是流淚的雪人。相反她更像一隻陽光下的小舞蝶。她的快樂,她的幸福,她的寧靜,她真的有一點不像蓬蒿,那就是這種自信與快樂。可是他依然喜歡叫她靈兒。
他叫她靈兒她答應,他叫她小舞蝶兒她答應,他叫她月兒她也答應。她每每這樣微笑的看著他,那一刻他就覺得這個世界滿滿的一世界都是陽光。這種幸福,這種快樂,久違了。有多少年不曾有了啊。也許在他成為了齊王的時候,也許在他的母親死了的時候,也許在他殺死了他的母后的時候,不知道,反正已經很多年了。現在,他又笑了,他又找到了他的幸福。
因齊覺得這個世界上最快樂的事就是看著眼前的這個小人兒了。
「王上」
月奴起身走向齊王。
「你這個頑固的小傢伙,我都給你說過多少遍了,不要叫我王上,叫我因齊。聽到嗎?叫我因齊。」
「因齊。」
「這才聽話。來,坐過來。」
月奴紅著臉坐到了齊王的身邊。這個男人,他總是這樣霸道的命令她不要這樣,不要那樣。可是他的霸道卻讓她在心裡喜歡的不得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說起來她活在這個世界上都二十四年了,可是她的記憶裡只有六年,六年以前呢?沒有,只有一片空白。可是就在這六年的記憶裡,她也不曾記得有哪一個人讓她感覺到如此的幸福。她的父王嗎?不,他只是給她無盡的愛,就像對一個幾歲的孩子一樣的愛。反而不如雅琳奶媽讓她覺得親暱。可是就是這個男人,這個眼前的男人。他卻讓她覺得安心。一種滿滿的幸福的窩心的感覺。
現在,她的心裡不再空茫。她也很少再頭疼了。想來這一個多月了,她都很少犯那個頭痛的老毛病了。
幸福,是的,這就是幸福。
「月姑姑,月姑姑。」
一個童稚的聲音傳了過來。
是昊兒,他來了。這個小傢伙,自從來到齊國以後,他幾乎天天都要來月清宮裡。她不是讓長子給他請了最好的西席老師嗎?他怎麼還這麼閒呢?這個小調皮,都六歲了吧,也該好好的管管了。長子真的是太縱容他了。還有雅琳奶媽,一天到晚的護著昊兒。
月奴正想說什麼。就看到雅琳奶媽在昊兒的後面跑過來了。她一邊跑著一邊喊,「昊兒,不要跑,不要去打擾月姑姑。啊。」
在看到齊王懷裡的月奴時,雅琳奶媽不由驚的停住了腳。她眼睜睜的看著昊兒一路跑過長廊,一直跑進了仙靈閣。他一路跑下去,一下跑到月奴身邊。年幼的他不懂得大人的心理。他只知道他要來找他的月姑姑。哥哥最煩人了。天天管著他,不讓他來宮裡見月姑姑。還請來個長鬍子的爺爺天天管著他,讓他讀什麼子曰詩雲。
他都煩死了。他不想呆在他和長子哥哥的衛隊裡,那個小院子一點兒也沒有趣。都只是那些無聊的事。也沒有人賠他玩。這裡有什麼好,哪裡有北國他們的王城好玩。在那裡有許多的小夥伴和他玩。他們會玩抓捕的遊戲,還有馬騎。無盡無邊的草原是多麼的好玩啊。
在這裡有什麼好。他不要在這裡。還有月姑姑,在北國王城的時候,他想什麼時候見月姑姑就什麼時候見她。就連王上爺爺也被他氣的翹鬍子。可是沒有一個人會責備他的。
現在一點也不好玩。他一個人老被關在屋裡練習寫什麼字。哥哥一天到晚黑著個臉也不理他。月姑姑一個人住在這個大房子裡,他想來也不能來。哥哥不讓他來,雅琳奶奶也不讓他來。真是沒有意思了。他想他的月姑姑了,他不管了,他就是要來。今天他就是瞞著哥哥來的。他找到了雅琳奶奶,可是她還是不讓他來找月姑姑。他不管了。他就是要找月姑姑。他要告訴她,他想她,他想和她睡,他要她抱著他睡。
雅琳和齊王就這樣睜著兩雙不敢相信的眼睛,看著這個莽撞的小傢伙咚咚的跑到月奴身邊,一頭紮到了月奴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