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了,冬來了。
又是一年開始了。冬天的寒風吹的很猛烈。所有的溫暖都從人的身上消失了。
這是一個北方的小鎮,在大雪裡,被掩埋了所有的顏色,只剩下一個色彩,那就是白。
泥濘的路上,行走著奔波的生意人。
這是一個熱鬧的年集。所有的人都快樂的叫喊著。最熱鬧的還是大戶人家的後門。這裡是乞丐的群集地。大大小小的,衣衫破爛的乞丐。都端著碗,敲著竹竿。大聲唱著蓮花落。
「好了。不要唱了。走吧。今日裡的膳食已經賞過了。不要再圍在門口了。」
一個主管模樣的人走出來。哄趕著眾乞兒。
「好心的大爺,你就可憐一下我們這些乞兒吧。天這麼冷,我們一天都沒吃東西了。要是大爺你再不賞點。這個晚上就過不去了。好心的大爺,積德人家,賞點吧。大過年的。」
眾乞兒一起叫喊著。
「好了,不要吵了。過年的好心情都叫你們吵沒了。我再去看看。老爺是何意見,我可不敢說。」
「總管大爺心好。行好啊。」
眾乞兒亂七八糟的叫著。
不大會,總管再出來。身後還跟了一個家人。手裡拎著一個大桶。
「我們老爺說了。今年府裡添了個小姐。是大喜事。就賞了你們吧。這桶裡是酒席撤下來的落桌菜。把你們的碗拿出來吧。讓三子給你們分一下。」
總管說完,就回身進門了。只剩下拎著桶子的叫三子的家人。
「好心的大爺。過年發財啊。」
眾乞兒一起湧上去。你擠著我,我擠著你。把個拎桶子的家人圍個水洩不通。
「不要擠,你們不要擠。」
「哎喲,踩了我的腳了。」
「不要命了你。你這個臭小子。」
只見一個十幾歲的小乞兒在人群裡鑽來鑽去。像一個泥鰍一樣,鑽到了前面。把個破碗遞到家人的面前。
家人打一勺菜在他碗裡。
他又伸出那只黑手,在桶裡撈了一把,手裡抓住一塊油膩的大肥肉。一下就塞到了自己的嘴裡。咕嘟一聲,伸長脖子咽到了肚子裡。
「打他。打那小子。」
眾乞兒叫著,端著碗一邊狼吞虎嚥的吃著。一邊追打著一個十幾歲的小乞兒。
那小乞兒不顧眾人的拳腳。拚命護住碗裡的菜。左右躲閃著眾人的追打。跑向街道的另一面。那裡有一個暗黑的胡同。
胡同的牆角里一蓬亂蓬蓬的乾草。
「小九,快吃吧。」
那小乞兒一下子從乾草堆里拉起一個小孩子。把碗遞到了他的面前。
那小孩子也不看人,也不抬頭,一下子把個臉埋在了碗裡。一隻小黑手死死的抓著破碗,另一隻小黑手把菜拚命的往嘴裡把拉著。
「在這裡,這小子在這裡。」
一個瘦高個的乞兒發現了這兩個小乞兒。指著胡同叫了起來。
「打死他。打。」
眾乞兒湧了過來。吃過了沒事做。他們就會找一點樂子。誰讓這小乞兒倒霉,今天讓大伙眼裡難受。敢在桶裡搶大家的食。那就不要怕死。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那小乞兒一下子從草堆上站了起來,面朝眾乞,兩手伸開,護住了身後的小孩子。
「哥哥。肉肉。」
一聲幼小童稚的聲音響了起來。
一個又黑又髒的小臉兒從小乞的身後露了出來。蓬鬆的亂髮,一臉的髒污,只有一雙又黑又亮的眼睛在閃著光。
「哥哥,給你,肉肉。」
那一隻小黑手舉著一塊肥膩的大肉片。
「哥哥,肉肉,給你,九兒不吃。九兒給哥哥留。」
黑亮的眼睛眨了幾下,
所有的乞兒都愣了。這個該打的小乞兒原來搶東西不是為了給自己吃。而是要給這個小孩子吃。這小孩子也太小了吧。看起來只有四五歲的樣子。身子瘦小。衣衫破爛。只有一雙眼睛閃著晶亮的光。
眾乞兒一下沒有了打人的樂趣。都呆住了。
「他娘的,原來是兩個小混球啊。」
乞兒群裡走出一個藍衣的中年乞丐。他一出來,眾乞兒都往後退了一步。這個人,眾乞兒都認識,是這裡的乞兒裡的惡棍。常搶乞兒的食物。還讓年老體弱的乞兒給他上貢。是個惡人。
「能啊。敢搶東西。記住,以後天天給大爺我送點。」
「哼。」
「你小子居然還敢哼我。」
中年乞丐大怒。這個臭小子。敢和他作對,找死。
中年乞丐一腳踢過去,踢倒了小乞兒。一連踢了幾腳,還不解氣,拿起地上的一塊石頭就砸向小乞兒的頭。
完了,眾乞兒都閉上了眼睛。
不忍看慘相的發生。他們本來追小乞兒也是一時玩鬧。來到這裡發現了這個更小的乞兒,也就心有不忍了。如今沒想到給這小乞兒惹來了這禍事。
「住手。」
一個冰冷的聲音在眾人的耳朵邊響起,下一刻,所有的乞兒都看到一個醜的嚇人的中年藍衣男子,手裡的長劍如鬼附身一樣落到了中年乞丐的脖子上。
「爺,饒命啊。」
中年乞丐話沒落地,轉眼間就呆住了。全不管脖子上的劍。呆呆的看著藍衣醜面人懷裡的白衣女子。
那女子,天啊,那一陣風吹起的面紗下隱約可見的美麗容貌。讓他呆住了。
這個男子是姬宮涅,懷裡的女子就是萁兒。他們接到信,說雪芽重病在身。日夜思念萁兒。把個一歲多的小女兒雲裳留給了鬼婆婆。趕到樓煩。雪芽一點事也沒有。原來是雪芽太思念萁兒,才出的下策。兩人留在樓煩一月多,心裡牽掛小女兒。雪芽也不放心孩子。就讓她們回來了。
走到這小鎮,正好看到一群大乞兒追打一個小乞兒。
萁兒心地善良。姬宮涅只好出手打抱不平。
不想,風卻吹開萁兒臉上的面紗,露出了她傾城傾國的容顏。
姬宮涅一下子把萁兒的臉捂在了懷裡。他知道萁兒的容顏是絕不能讓世人見到的。不然,又不知會生出多少事端。
「還不快走。難道真的想讓大爺殺了你們。」
姬宮涅冷著聲音沖眾乞兒揚了一下手裡的劍。
哄,
眾乞兒一下子跑了個淨光。那個中年乞兒跑在最後,出胡同的時候,還回頭看了一眼。懷疑自己的眼睛花了。看到了天上的仙女。
「好了,你們兩個孩子也走吧。離開這裡。不然又要被人欺負了。」
「謝謝大爺。來,九兒,過來,謝謝大爺的救命之恩。」
小乞兒人倒懂事。拉過叫九兒的小孩子走到姬宮涅和萁兒的面前,跪了下來。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個頭。
「大爺,你們要不要下人。要就帶我們走吧。我什麼事都能做。九兒還小,過幾年也就會做事了。」
小乞兒抬起臉,望著姬宮涅。希望這對好心人能收了兩個。
「這?」
姬宮涅為難了。他回到山中。粗陋飲食,何能收留下人。
「大爺,求你了。我什麼事都會做的。你不要看九兒小。他可機靈了。他還會學狼叫,狗叫。會逗大爺的孩子玩呢?」
姬宮涅覺得懷裡的萁兒拉了一下他的衣角。
他知道萁兒一定是聽到了這個孩子能逗小孩子玩。心動了。想想山上日月寂寞。雲裳現在才一歲多,再過一年,就會玩了。那時候,一個小孩子,在深山裡,是很寂寞的。要是兩個小孩子在一起玩。也許會好的多的。
「小子,我家可是在山裡,很是寂寞。小子不嫌山中苦悶嗎?」
「大爺,只要能收留我兄弟兩個。大爺到哪,我兄弟就跟到哪。山中再苦,也比我兄弟兩個做乞兒好的多。」
小乞兒說完。拉過九兒。
「九兒,給這位好心的夫人磕頭。謝夫人收留之恩。」
小乞兒雖小。倒是有眼色。已經看出這一身白衣,不愛說話的夫人才是最重要的。
「謝謝夫人。」
那九兒年紀幼小。聲音嬌嫩。
這一聲叫,讓萁兒禁不住心裡一熱。
「起來吧。孩子。」
萁兒扶起九兒。在看到九兒的那張黑臉上的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的時候,她的心裡猛的一熱。她不知道這是一種怎樣的情感。但她的心裡一時暖和極了。
沒有再想。姬宮涅看著萁兒喜歡這兩個孩子的樣子。就收下了兩個孩子。
他們在外面實在是耽擱了太長時間。他們要趕快回去了。
姬宮涅買了一匹馬,看著小乞兒。
「你能上去嗎?」
「是的,大爺。我們是從小在蒙古包裡長大的。一生下來就會騎馬。」
「哈哈,好樣的。走吧。我們趕的快的話。後天晚上就會到家了。記著以後不要叫我大爺。叫我姬叔。」
「大爺,這是使不得的。你是爺,我們是奴。可不能失了禮數。」
「你這小子。好了,既然給我磕了頭。就叫我一聲師父罷了。」
「啊,爺真的願意收小乞兒為徒。小乞兒感激萬分。師父在上,受弟子一拜。」
小乞兒跪下磕頭。
然後起身,拉著身後的九兒。
「師父,您也收了九兒吧。您老別看九兒小。九兒可靈著呢?他耳朵特別好使。睡在地上,都能聽到十幾里地外的馬蹄聲。」
看著這個只四五歲的瘦小的九兒,姬宮涅點了一下頭。
「這個叫九兒,你呢?」
「我沒有名字。以前的名字太長了。師父給起一個吧。九兒也沒有名字。他是以前我們這個乞丐群裡的老九。本來我們是九個人,現在就只剩下我們兩個了。我是老二。」
「你是我收的第一個弟子。就叫姬天強吧。這個九兒。叫姬子安。以後你們就是我的兩個弟子了。家裡你們還有一個師妹。以後要相互友愛。」
「是,師父。」
姬天強熟練的上馬,然後把姬子安也拉上了馬。
姬宮涅沒想到這兩個孩子居然都會騎馬。心下驚訝。但實在是想家裡的小女兒 。就顧不上問了。
當天晚上,他們經過兩天一夜的急趕路。終於回到了落英谷。
「娘。」
一歲多的小女兒一聲嬌喊,讓姬宮涅的心裡充滿了柔情。
他抱著幾個月沒見的小女兒,親個不夠。
鬼婆婆難得和這兩個小孩子投緣。尤其是對小的姬子安。一下子就喜歡上了。說這小子是一個傳她醫術衣缽的好苗子。
姬子安也機靈,會討鬼婆婆歡心。一下子就鑽到鬼婆婆懷裡了。
「你這小子。臭死了。洗澡去。」
萁兒和鬼婆婆把那兩個收來的孩子帶到了屋裡,燒了一大鍋水,讓兩個孩子洗澡。
姬宮涅抱著小女兒正在屋外樹下點燈籠。
就聽到屋裡萁兒的一聲尖叫。
那叫聲極不尋常。萁兒很少這樣叫了。
姬宮涅嚇了一跳。抱著小女兒急衝進屋。這才驚訝的看到。一個大木桶裡,姬天強的整個身子都陷進了桶裡。姬子安的小身子正被萁兒抱在懷裡。
這樣失態的萁兒,姬宮涅從來也沒有看到過。
「萁兒。」
「涅,伯服,我們的服兒。服兒?」
萁兒語無倫次,淚流滿面。
「服兒?」
姬宮涅一下子呆了。
服兒,這個夢裡最痛的名字。怎麼會?服兒不是在戰場上被馬踢死了嗎?
「是服兒。你看?」
萁兒把姬子安的光身子給姬宮涅看。姬宮涅吃驚的發現,姬子安的肚臍眼那裡有著一個和伯服一樣的胎記。
「服兒,你真是我兒服兒?」
姬宮涅的眼淚也出來了。他的服兒啊。堂堂的大周王子,居然是一個小乞兒。
等到兩個孩子洗好了,穿好衣裳出來。一家人坐在客廳裡。
聽姬天強說,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小乞兒九兒的確是萁兒的孩子服兒。當年服兒沒有被馬踩死,是一個宮人抱著服兒,宮人被馬踩死了,血染一身,抱在他懷裡的服兒暈了過去。結果大家以為他死了。最後戰結束,他被一家打柴的救了。長到五歲,打柴的家破了,他就淪為乞兒。
「服兒。」
萁兒和姬宮涅抱著服兒淚流如雨。
可憐的孩子。
「你是我娘嗎?」
伯服睜著一雙大眼睛望著這個美麗的像仙子一樣的女子。她是自己的娘。這在他幼小的生命裡,是從來也沒有想過的一個字眼。
「是,我是你娘。」
「我是你爹。」
一家人又哭又笑。
鬼婆婆站在門口看著,眼裡也流下淚來。
她記得自己好像有幾十年都沒有流過淚了。
院子裡,有雞鴨在叫。太陽落山了,月亮升起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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