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所有的鎬京城的百姓們,都看到了京城的四門大開。京城駐軍湧動的情景。
「沒聽說嗎?西部的蠻族要打來了。」
「是那個吃人的犬戎族吧。」
「是啊,聽說是太子宜臼和申國候搬來解救王后的。」
「這是大逆不道的事啊。」
「還有什麼不敢的。你們沒聽宮裡出來的人說。咱們大王就只寵那個褒國進貢的美人。為了她才廢了王后和太子的。」
「不要說這些,這些是我們這些普遍百姓能說的嗎?你不想活了。」
京城裡的百姓議論紛紛。
但事實如此,此時的幽王宮裡,也是一片混亂。
幽王焦急的坐在大殿上,
「王上,還是快點燃烽火吧?再晚就來不及了。」
尹球在一邊開言了。
「王上,老臣已經叫守軍點燃了烽火,可是?」
趙叔帶沒有再說下去。
幽王一個子坐在龍椅上。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他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真的應了大臣們所說的那句話了。
他演了一場烽火戲諸侯,諸侯就給他上演了一場空城計。
他無語。
「報。王上,不好了。」
大殿外跑上來一名外城的傳令兵
「何事驚慌?」
趙叔帶上前一步。
「大王,不好了,犬戎兵打來了。已經打進外城了。」
「啊。不是,不會吧。大,大王?」
尹球和石父等人臉一下子白了。
「大王,臣請領王宮帶甲虎賁衛隊誓死護衛王城。」
幽王從高高的龍椅上慢慢走了下來。
他一直走到趙叔帶身邊。
向趙叔帶和伯陽父一躬,
「愛卿一心為國。寡人卻多有得罪。是寡人無慧眼,愛卿,事已至此。寡人也許不是一個賢明的君主。但寡人絕不是一個貪生怕死的小人。請眾愛卿與寡人背水一戰。寡人誓與此城共存亡。」
「大王。」
趙叔帶和伯陽父的眼睛裡湧上了淚。
大王的確為了王后,疏於朝政。可是,大王也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兒。
「臣誓死追隨大王。」
王城裡的所有的衛兵都被集中在王宮內城。
眾位一體,對抗著不斷湧進來的犬戎兵。
「大王,不好了。前宮門失守。」
「大王,不好了。四門失守。」
「大王,正泰大殿失守。」
「大王……」
不祥的傳報不斷在幽王的面前響起。
最後,幽王閉了眼,
「把太子和王后接過來。」
幽王的心裡掠過一陣痛。
萁兒,寡人無能。不能保住你了。今天就是國破家亡之際。
萁兒自從知道犬戎攻入鎬京以來,她就心情平靜的坐在後宮裡。她在等著那個最後的時刻。
她不是聾子,她也聽到了那些謠言。
她就是那個禍國的妖姬,在百姓的心裡,她就是那個亡了大周的不祥的人。
她死無惜,她本不該活在這個世界上。
可是,涅呢?伯服呢?
他們是不該死的人啊。
萁兒抱著伯服,她的眼睛定在伯服的圓嘟嘟的臉上。
「伯服,我兒。」
萁兒把臉貼在伯服的臉上,淚流了下來。
當衛兵進來傳周王旨意的時候,她正在抱著伯服流淚。雪芽就在她的身邊。
萁兒聽到衛兵的傳旨,就知道那個最後的時刻到來了。
她慢慢的站起身。雪白的裙裳像一片潔白的雲,一樣拖在她的身後。
她擦乾了臉上的淚痕。
一手拉著伯服向前殿走去。
幽王就是這樣手握長劍,眼看著萁兒一身白衣,手裡拉著四歲的伯服,一步,一步的向她走來。
「參見王后。」
眾臣和虎賁衛士都跪下叩拜王后娘娘。
「萁兒,」
幽王走上前一步,眼睛盯著萁兒。
「今日國亡則家破,萁兒,生死寡人都會和你與王兒在一起。」
「涅,」
萁兒走過去,她把一隻手放在了幽王的手心裡,另一隻手依然拉著伯服的手。
「生死也不能把我們三人分開。」
萁兒臉上浮起一朵美麗的笑容,就像一朵雪中盛開的鮮花。
所有的臣子都看到了這一朵美麗的像花兒一樣的笑。
所有人的心中,都掠過一陣感動。
這就是他們大周的王后啊。
美麗而多情。
「父王。」
伯服的清脆的童音,讓所有在場的人,心裡都不禁一酸。
「好,看父王殺敵。」
幽王握劍在手,把伯服推到了雪芽的身邊。
「大王,不好了。敵兵殺進來了。已經進了大殿前門。正向這邊殺來。」
「眾愛卿,隨本王殺敵。」
幽王高舉王者之劍,眼盯著大開著的殿門,在第一個犬戎兵進來的時候,他第一個衝上前,斬殺敵兵。
幾十個王宮虎賁護著王后和太子。
三千王宮虎賁和眾臣在幽王的領導之下,與敵兵展開血戰。
一時間,大周的王宮裡,一片血雨腥風。
風起了,好大的風。刺骨的寒。
太陽也不忍看這一幕人間慘相。
默默的落了下來。
滿天的紅霞映紅了西天。
在這個日落薄暮的時候,西周的王城鎬京的王宮大殿的上空,一群烏鴉突然飛過。它們沒有一掠而過,而是落在了大殿之上的高簷走壁上,落在金線重彩的周王寢宮的柏樹林子裡。久久不肯飛去。那嘶啞難聽的聲音響徹整個的周王宮。
「大王,不行了。我們撐不住了。大王快和王后帶著太子走吧。現在還來的及。讓臣領著虎賁近衛一千擋住敵人。」
「寡人不走,寡人誓與王宮共存亡。」
「大王,不可。這只是太子宜臼和申候聯合敵軍叛亂。大王只要逃離王宮,聯合諸侯就會重回鎬京。」
眾臣勸說幽王。
幽王望一眼臉色平靜的萁兒,又看了一眼嚇的哭不出來的伯服,心裡一酸。
是的,他死了沒什麼。亡國之君,又有何臉面活與世上。只是萁兒,和伯服?
「涅,殺了我。」
萁兒靜靜的望著幽王。她的眼睛裡充滿了柔情。
是的,她必須死在他的前面。
她是他的王后,她不能讓敵兵污了她的身子。
只是,她實在不能下得了手啊。她如何去殺死這四歲的幼子。
萁兒的手顫抖了,她舉起手裡的匕首,一步,一步的向雪芽抱著的伯服走去。
「不要,不要啊。娘娘。」
雪芽緊緊的抱著伯服,眼淚瘋狂的從她的臉上流了下來。
讓她眼睜睜的看著伯服和萁兒在她的面前死去。
還不如讓她一刀死了的痛快。
「娘,」
萁兒走到雪芽面前,在最後的這個關頭,她還顧及那麼多的世俗做什麼呢?
她望著雪芽,叫一聲,「娘。」
她的臉上再也沒有了淚。
她的一隻纖細嫩白的手,落到了雪芽的臉上,輕柔的擦去了雪芽臉上的淚水。
「娘,不要哭。我們能死在一起,地下相行,也不會孤單。」
萁兒慢慢的舉起了她手裡的匕首,她望著睜著一雙驚恐的眼睛望著她的伯服。在心裡叫一聲,
「我兒,不要怪我。下一世,再也不要托生到帝王家。」
萁兒閉上了眼睛,她手裡的匕首緩緩落下。
她知道,這一下死去的會是伯服,下一刻,這把匕首同樣會插入她的胸膛。
讓伯服的血和她的流在一起,下一世,她們可以憑著這一縷血的聯繫,再找到彼此。下一世,她還要做他的娘。下一世,她一定會好好疼他。
雪芽望著萁兒手裡的緩緩下落的匕首,她的眼睛睜的老大。她的臉上再也沒有一絲兒的悲傷。
萁兒說的對,她們不能同生在這個世界上,那麼就讓她們一起共赴黃泉吧。下一生,如果真的有輪迴,她還要做萁兒的娘。下一生,她一定好好疼惜她。再也不讓她離開她。
錚,一聲刺耳的響聲,
萁兒睜大的雙眼裡,映進了一個流著淚的男人的臉,那是幽王,他手中正握著那把滴血的寶劍。
萁兒手裡的匕首已經被幽王手中的長劍震落了。
「涅」
下一刻,萁兒一身白衣,猶如風中的一片落花,逕直向幽王的劍上撞去。
一朵美麗的潔白的笑容浮在了萁兒的臉上。
他是下不了心殺了她們母子的。可是,他是大周的王,他不但是她的,他還是天下的臣民的。她不能讓他為了她,落下這亡國的千載罵名。
她要讓他走,他只要走出王宮,他就能振臂一呼,打回鎬京。
她不能讓她成為他的負累。
「萁兒?」
在雪芽的驚呼聲中,幽王手中的長劍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幽王用一雙如鐵的健臂,接住了萁兒如柳絮般的身子。
「涅,」
萁兒睜開眼睛,責備的看著抱她入懷的幽王。
「寡人不會讓你死。」
「涅?」
「是的,寡人不會讓你死。也不會讓服兒死。」
「大王,快和王后,太子離開吧。讓臣下擋著敵人。」
大將軍一手揮劍,一手向一千王室虎賁一揮手,「跟我走。誓死護衛大王。」
「大王,走吧。太子可是周王室的龍脈啊。不能有一點閃失啊。」
趙叔帶一手拉住幽王,一手指向伯陽父。
「太卜,帶著太子走。」
「大王。」
一干人等都望著幽王。
幽王回頭看著雪芽懷裡臉色雪白的伯服。心裡一酸。點了一下頭。
「走。」
一千虎賁近衛護著幽王和一干大臣向宮外撤去。
他們從南門向酈山方向撤退。
暮色漸漸沉下來。
幽遠雄渾的青銅大鐘在這時候重重的鳴響起來。一聲,二聲,整整十二聲。響的是那樣的厚重,響的是那樣的淒涼,響的是那樣的無奈。這大鐘敲響了統治中華大地三百五十餘年的西周滅亡的喪鐘。
此時的周王宮正泰大殿裡,早已失去了它的主人,只有北國的虎狼之兵在晚霞下揚起一張張勝利者的臉。
回來了,我回來了。
太子宜臼在一幫申國兵將的簇擁下,大步走進正泰大殿。
大殿裡,早已失去了天子的威嚴。
四處奔走的犬戎兵,在王宮裡搶掠,抓住奔走的宮女,說不盡的淒慘。
「住手。」
太子宜臼大聲的喝斥著。
「公子,不要管了。這是北國的兵。他們不聽我們的。還是叫他們的主帥來吧。」
「哼,蠻夷之人。」
太子宜臼最看不上這些北國之兵。一點禮儀教化也不懂。都是蠻人。
他一直不太贊成外祖父借北國之兵打回鎬京,可是,外祖父還是我行我素,借了這北國之兵。這真是虎狼之師。請神容易送神難啊。
外祖父申侯借兵時,與北國狼王孛兒金簽訂盟約。就是要借北國之兵,送太子回朝,殺妖妃,奪天下。
奪得天下,年送北國金錦牛羊,還有十五座城池。
宜臼有心不從。可是,外祖父所言也極是。申國地處偏遠,兵少將稀。何有能力揮師王城。唯有借這北國之兵,方是上策。
宜臼聽從了申侯之意。諸事聽從申侯的安排。唯有一事,太子宜臼向申侯請求,在打下鎬京之後,要把那妖妃褒王后送與他處理。大兵不可傷她一根毫毛。
申侯再說其情。太子宜臼就惱了,生了太子之威。申侯雖是外祖父,倒也因為身份,依了宜臼。他想還是先打下鎬京,救下申後再說。
等到宜臼坐了天下,這天下的財帛還不都是他申家的。
一個女人,怕的什麼。
就先依了他再說。到底還是小孩子脾氣。
當了大王,擁有了天下。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呢?
怕到時候,讓他要,他也不會要那個妖妃了吧。
申國兵由申侯親自領兵。北國狼王孛兒金也親征。就這樣,順利的打下了王城。
就在大兵入京的時候,申侯聽到了幽王和妖妃逃走的消息。
聽到這個消息,太子宜臼的心裡一陣失落,又一陣輕鬆。
說失落,是褒姐姐走了。
說輕鬆,他畢竟和幽王父子親情,聽到幽王沒死。倒是心裡大安。
申侯一聽,倒急了。
要是讓幽王逃脫。它日集合諸侯之兵。重回王都。那時候,他們申家就要被滅九族了。他們申國也就完了。
申侯急了。他把此中厲害關係一說與狼王。狼王二話沒說。帶領大兵就和申侯向酈山追去。
狼王所想又不相同。
他一是想永絕後患。想想,今日他與申國聯手,一攻王都。已是大錯。它日,幽王重回王都,他不是要與大周開戰了嗎?
他無論如何,是不能放過幽王的。
還有,就是他一路南來,無不在聽說,那個美麗的不可方物的幽王妃子。
這些南蠻把那女子說的太過神秘。
居然說這女子從來也不笑。
還讓這幽王為了她烽火對諸侯。
這樣的女子,倒是少見。他孛兒金,一生什麼樣的女子沒見過。還真的沒有見過這樣的奇異的女子。
果如其然,別說江山,就是命不要也罷。
狼王與申侯所思雖然不同。但他們兩個都一致的帶兵追往酈山。
申侯沒有與太子宜臼商量,就逕自和狼王一起去追幽王。這事,在他們走後多時了,太子宜臼才知道。太子宜臼的心裡極為生氣。
幽王無論如何說,畢竟是大周的天子,他的父王。幾時讓他們如此羞辱。
他們一個是臣,一個是北國蠻夷,哪裡又把他這個大周的太子放在眼裡。
等到他坐擁天下以後,一定要重整綱紀,不能這樣,讓臣下目無法紀。
不過,眼下之急,不是去想這些。
而是快點去救母后。
想到申後,太子宜臼的心都痛了。
他想到當年,他走的時候,母后對他說,三月之期,如他不來,他必不能見到活著的她了。
現在三月期已過。說來都快四個月了。
他的母后在冷宮裡,如何了?
太子宜臼不敢想了。
可是,就在他一進入大周的天宮的時候,他還沒來的及去後宮。
他的舅舅申子期就走了過來。
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宜兒,快點。到大殿。讓值勤宮人敲響大鐘。你要快點上殿。拿著你母后給你的玉牌,面示群臣。宣讀太后旨意。先登上大寶。再說別事。」
太子宜臼就這樣和申子期在申國兵的簇擁下,走上了大殿。
莊嚴的大周王宮的正泰大殿,剛剛沖洗去,屠殺的血腥,就排列上了文武百官。山呼太子千歲。
這本該是一個秋高氣爽的時節,此時,昨夜卻下了纏綿的雨。一場秋雨一場涼,這雨下的人心裡格外的發冷。
這時候,心裡最冷的就是逃亡在酈山蜿蜒的山路上的周幽王了。
此時的幽王異常狼狽。一身雨水,騎在一匹疲憊的馬上。身後是一千同樣疲憊的王宮王室虎賁近衛。莽莽酈山,叢林盡染,在雨中顯出一種傷心的蕭條。
只有風,只有寒冷的冬日裡特有的風肆虐著這個世界。陡峭的山道上,一隊王宮內侍簇擁著一頂軟轎在艱難的前行著。
轎裡的坐著同樣憂傷的萁兒。她用一雙手,緊緊抱住四歲的伯服。她的懷裡依然揣著那把鋒利的匕首,隨時準備在災難來臨的時候,送自己和伯服上路。
噠噠噠……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像魔鬼的催命符一樣重擊著這裡每個人的心臟。
「不好了,大王,犬戎兵追來了。虢石父和一班佞臣慌作一團。
「噠噠噠……」
馬蹄聲近了近了,更近了。遠遠的看的見,真的是北國犬戎部族的大旗。在如狼如虎的剽悍的犬戎兵面前,周王室的軍隊顯得是如此的不堪一擊。很快一千多個武藝高強的王室虎賁近衛。就只剩下幾百人了。他們甲衣在身,兵器在手,團團圍住周幽王---姬宮涅。他們在苦苦的支撐著,希望能有一線生機讓他們的王逃出生天。
「哈哈哈哈」
一陣大笑在血腥中如此突然響起。
「嗚嗚……」
對面的軍號響起,這是停戰的信號。兇猛的犬戎兵聽到號聲紛紛住手。有秩序的退出一條通道。
通道的後面閃出兩人兩騎來。為首的是一個滿臉鬍鬚的北國大漢,這一個人趙叔父認識,這不是犬戎國的新任大王孛兒金狼主嗎?
後一個老者,白髮蒼顏,虎目生威。所有的王室虎賁近衛沒有不認識這個人的。這個人就是當朝的前王后申後的老父親申國侯啊。
看來人們所傳非虛,申侯果然勾結了外族叛亂了周王室。
「大膽申侯,你竟敢犯上做亂?」
趙叔帶怒斥申侯。
「哼!」
申侯冷哼一聲,
「犯上做亂?你也不問問我們的主子。他都做了些什麼?他竟然不念我女跟她多年的夫妻情分上。廢了了我女與太子。只是一味寵幸這無知的鄉野村女。如此薄情寡義之人,反了他又如何?」
「大膽申侯,犯上做亂之人,又有何顏面在世人面前說三道四。」
太卜伯陽父鬍鬚亂顫,怒目相向,
「我從前占的一卜,說我大周天下亡於婦人之手,我們都一直以為是褒姒王后。但現在才明白是我們錯了。這個女禍就是你的女兒申後啊。申侯,你口口聲聲說大王薄情寡義,你也不問問你自己做的可對。你做為大周的子民,食王祿,受君寵,卻不思報恩。只為了一已之私,就這樣陷國人於戰火之中。你借犬戎兵1。5萬,將周都鎬京包圍,肆意屠殺,尚不知悔改,現在,難道你還想弒君不成?」
「哈哈哈,弒君又如何?等我外孫當了周王,我就是天下之父,到時世人還不多半讚我,哈哈哈,今天就是你們的死期。受死來吧。」
「哼,你以為寡人怕你不成。放馬過來吧。」
「申鵬,上。」
申侯一揮手,一個手執長槍的大漢放馬上前,一槍向幽王挑來。
「大王小心啊。」
伯陽父他們驚呼一聲,這人,他們都認識,這可是申國第一猛將啊。
槍來劍往,兩人戰成一團。申鵬不愧是申國第一猛將的稱號,饒是幽王身手也不錯,畢竟比不上戰場名將,幾個回合下來,高大的幽王身上就染滿了血跡。
「王上,大王。「
幾名死士向前,要拚死護衛大王。
「退下。保護王后和太子。」
幽王怒吼著,血漬衣衫,奮力一搏。
「哈哈哈,姬宮涅,你就不要困獸猶斗了。看在我外孫的份上,如果你親手交出那妖姬和那個孽種,我就饒了你一命,如何?讓你在宮裡做個清閒的太上皇這不錯吧。」
申侯哈哈大笑著,看著血人一樣的幽王。
「少廢話。有本事你們就殺了寡人。要寡人交出愛妃和太子,你們真是癡心妄想。」
「大王,我們。」
趙叔父望向幽王,他想申侯的這個提義也不錯,最起碼能保住周王的命。
「你」
幽王帶血的眸子沉痛的望向他的忠臣,難道他們還認為萁兒是那個亡國的人嗎?
「趙卿不可。」
伯陽父決然的望向眾人,
「我們不能放下王后和太子不管。我們誓死和大王一起護衛王后和太子,流盡最後一滴血。」
幽王傷感的望著伯陽父,這個一直反對他和萁兒在一起的老臣,他終於明白了。是的,他們要在一起,生,死,都要在一起。他這一生絕不會放棄萁兒的。
幽王一劍向申鵬剌去,他狀如瘋魔,誓死護衛著他的愛妃和愛子。他已經想好了,哪怕自己戰鬥到最後一刻,他也要給她們娘兒兩個留下一條生路。他就不信,憑他們剩下的這幾百死士,還保護不了她們兩個弱小。
「哈哈哈,你自己找死,怨不得人。」
申侯一擺手,身後的兵士潮水般湧向幽王與一干人等。
「住手。」
一聲清雅悅耳的仙樂般的女聲在一片喝殺聲中響起,猶如仙宮之樂,又如鶯鳥夜啼。在這樣的血雨腥風中,猶如一股清新的風吹過,讓人不由的殺心頓去了大半。
兩邊的兵士都停了手,整個的戰場上一片寂靜。彷彿這不再是一個戰場,而是一個參仙禮佛的場院。
眾人張目望去。
隨著聲音的落地,那一千死士護衛的軟轎描金繡銀的轎簾就被一雙纖纖素手揭開了。素手綿軟如絹,白皙如玉。柔弱無骨。這是一雙怎樣的美人兒的一雙手,光這一雙手就讓眾人目醉神迷。真不知擁有這一雙手的佳人又是怎樣的傾國傾城。
接著,就在一干人等都目瞪口呆的時候,一個白衣女子緩緩走了出來。
她?
她的容顏?
啊!
如風過輕拂弱柳千條,如雨過白荷初綻,玉露晶瑩……
西天的晚霞映紅了她蒼白的臉頰。那雙眸子,清靈靈,猶如一汪深潭。讓人一眼望過去,不由的一愣,彷彿那裡還有一個小人兒,在不斷的呼喚著你的靈魂,那裡有著太多的傷感,太多的憂愁,太多的欲語還休……
在大家的意識裡,似乎所有的衛兵都停住了手,所有的馬都停止了嘶叫,所有的草兒都在風中輕輕的擺動,所有的花都在這個不該開放的時候綻開。
「仙女!」
狼王孛兒金眼都看直了,就是他身邊的申侯也愣了一下。他在傳聞中聽的太多了這個不能用美麗來形容的女人。可是臨到見了,還真的就愣住了。就是這個女子嗎?就是她讓女兒失了後位,讓外孫子丟了太子之位嗎?在來的時候,外孫子宜臼
就在他耳朵邊求過幾千遍,幾萬遍,「打到京城一定不要傷了她,要把她帶過來給我,給我,啊,爺。」
「那是個什麼女人,那是個毀了你周家天下的妖孽!那是你和你娘的大仇人,你這個沒有出息的孽障!」
申侯還記得自己是怎麼樣怒斥宜臼的。可真見了面,才知道這女子真的是足以傾倒眾生啊。別的不說,就說他這一生也見過數不清的美人,可是像這樣的還真是少見,那真的不能用美麗兩個字來形容,似乎是水做成的,淚攢成的,一個水珠兒一樣女子。這樣的女子本來就不該來到這世上,在這世上,就這容貌怎麼看怎麼都是禍國的妖孽啊?
「你們不是要我嗎?我跟你們走。」
萁兒冷冷的看著孛兒金,她的目光空洞,就像什麼也看不到眼裡的一樣。
「不要啊,娘娘。」
雪芽抱著伯服走下轎,痛呼一聲。
她不能看著她的女兒被這群野獸帶走啊。
萁兒緩緩回頭,
「娘,好好帶大伯服。」
這一聲娘叫的雪芽淚流滿面。
雪芽痛苦的抱著伯服倒在地上。
萁兒慢慢向狼王走去。
「我跟你們走。」
「美人所言為真?」
孛兒金色迷迷的看著眼前的這個白衣仙子。這女子,豈是他們那些北國的粗陋的女子所能比的呢?怪不得中原上國的天子也為了這女子亡國,要是這女子跟了自己,別說江山了,就是命不要也罷。」
「狼主。」
第一個回過味來的就是申侯了。他一聽狼主這麼一說,他就急了。這北方的蠻夷之人,能供什麼大事。一個女子就讓他成了背信棄義的人。
「不要多說。這女子我要定了。你們的事你自己看著辦。」
孛兒金大手一揮。
他雖說色迷了心。可他也不是白癡。他從來也沒有想過要幫南人打什麼江山。來的時候就說好了的,他幫他打入鎬京,南人給他十五座城池。他已經幫了這個老南蠻打下了鎬京,他只要這個女人,他還囉嗦什麼。大不了,十五座城池不要了,他只要這個女人。
申侯看到孛兒金癡迷的眼神,就知道今天的事是不能善終了。
「你要我跟你走。不難,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哈哈哈,說吧,只要美人高興,別說一條,就是一百條我也應了你。」
「我跟你走。你只要放了他們,讓他們離開這裡。」
「哈哈哈,好,小事。答應,過來吧,美人。」
孛兒金打馬就往前衝。
「不要,萁兒,不要。」
幽王一身是血的衝到褒姒身邊。
「只要我還有一絲氣在,就沒有人能從我身邊把你帶走。」
「大王,妾身仍不祥之人,亡國之姬,大王,你就讓妾為你……」
褒姒沒有再說下去,兩行清淚順臉頰流下……
「狼主?」
申侯情急大叫了一聲,斬草除根,他可不能放過幽王,這不是放虎歸山嗎?這弄不好就是滅九族的啊。
想到這,他從迷夢中醒來,顧不上和狼王扯破臉了。大叫一聲,
「兄弟們,大王沉湎酒色,不理國事,廢申後而立褒姒。天下人神共怒。大家上來,與我殺了這昏君和妖妃。有重賞。」
眾兵士這才從迷夢中醒過來一樣。看到山路依然是泥濘的山路。晚霞依然在西天殘陽如血。那落日光輝裡的白衣女子的目光如此清雅嫵媚。他們這才恍然大悟。果然是妖妃啊。一個眼神就足以媚惑眾生啊。
「上,殺啊。」
申侯率先衝了過去。申國軍隊隨後掩殺過來。犬戎的大軍才如夢初醒的跟在申國軍隊後面衝殺過來。
「趙叔帶,伯陽父,你們兩個帶著王后和王子殺出去。不要管我。記著,一定要帶好王后和王子。」
幽王轉身看著他身邊的兩個忠臣沉著的下了命令。
然後又看向身邊的一千死士。
「誓死保護王后和太子。」
所有的人都點了點頭。他們手握兵器眼怒目望向衝殺過來的滾滾煙塵。每個人的心裡都知道這是一場死戰。他們只剩下幾百人,而他們在面對的是三萬大軍。
死亡的陰影在一瞬間籠上了眾人的心。下一瞬,煙塵撲面,每一個都聽到了自己的還有對手的慘呼聲。
這是一場真正意義上的屠殺。
混亂中,一聲女子清利的尖叫在人群中響起,幾乎所有的人都看到了白衣的王后被搶上了北國狼王孛兒金馬背上的情景。幾乎同時,所有的人也都看到了渾身是血的幽王一陣旋風般的捲向了孛兒金的那匹黑馬。
「不要碰她。」
姬宮涅虎目圓睜,手中利劍和人化為一體,向狼王孛兒金捲去。
下一瞬,半空中,滿天血雨,幽王猶如一根斷了線的風箏向山路下面的斷崖飄落而下,在風中只留下一片血雨。
只有一張濺滿鮮血的臉,在萁兒的面前定格成了永遠的記憶。
「不,不,不,」萁兒淒利的尖叫起來。她拚命的掙扎,孛兒金為了應付姬宮涅的最後一擊。不得不放下手中的美人。
萁兒在姬宮涅落入山崖的一瞬間,也滾落在滿是泥濘的地上亂草中。
在墜落山崖的那一瞬間,幽王看到了萁兒臉上的一滴晶瑩的淚,那淚痛楚的碾過了他的心臟。
「萁兒,你不要哭,這一生,你哭的太多。如果真的有來生,我一定不會讓你流,哪怕是一滴的淚。」
幽王落下去了,落下去了……
在萁兒的視線裡,幽王像一個繼了線的風箏,向深不見底的懸崖下飄落而去……
下一瞬,就有幾個王室虎賁近衛隨著幽王身後,跳下了懸崖……
「啊,啊,不……」
萁兒哭喊著,在泥地上,爬起來,向山崖邊跌跌撞撞的跑過去。
「啊,不要,不要過來。」
一個驚恐的聲音驚醒了萁兒的理智。
她猛回頭,就看到一名犬戎兵拿著長茅刺向抱著伯服的雪芽。雪芽為了保護伯服,在長茅刺中她的北部的一瞬間,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把伯服推向前面。
雪芽倒下了,
萁兒的眼淚掛在臉上,還沒來的及流下來,就驚恐的看到,四歲的太子伯服還沒來的及站起來,就被奔跑的戰馬幾下踩成了肉泥。
「啊,啊,天,不,」
女子淒利的痛哭在戰場上響起,
殺聲,哀號,
這是一個血的海洋,這是一個刀世界。這是人間最慘烈的地獄悲歌。
所有的王室虎賁近衛都倒下了。
所有的戰事都結束了。
所有的屠殺都沒有了。
只有她,
那白衣的精靈,
在這斷臂殘肢的血海裡旋舞,旋舞……
萁兒此時已經不再叫喊,她緊緊的閉上了眼睛,她此時臉如白雪,淚在風中舞花,她在風中,在亂軍中,舞啊舞,長袖飄飄,白衣如雪,在飛旋的舞步裡,白衣上盛開了朵朵血梅花……
所有的人都驚訝的發現了,
那血海裡舞動的精靈此時在盛開的朵朵血梅花中,只剩下了一種顏色,那就是白。血梅花還在盛開,晶瑩的淚,痛苦的悲,
在飛旋的舞步裡,
北國狼王孛兒金驚異的發現,那個中原美人的一頭長髮慢慢的變成了一種奇異的顏色,那是雪一樣的顏色,那是一種傷心透頂的顏色。
舞盡平生情,
但留一腔恨,
雪花飛盡眼眸處,
淫雨落,
紅淚痕,
梨花開罷春歸去。
蝶舞艷陽,
傾心一生,
只為你,
只為你,
三千青絲變白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