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我正想著是放把火,趁亂把佩兒救走;還是直接跳出去,擺個經典POSS大喊一聲「老娘要代替月亮懲罰你們」的時候,竟然有人搶在我前面喝住太監落下的巴掌。
「太后之怨不是因婢女而起,又何苦拿婢女洩恨呢?」伴隨著優雅磁性的聲音,一個人穿過光影,踏上通往大殿的紅毯。
一襲玄色衣袍,暗淡了星月和燈燭的光輝,把夜色渲染得濃重如稠。墨色長髮隨風扯動,飄逸不羈,偶爾有幾根凌亂的髮絲拂過臉頰,卻將那深邃的側面輪廓襯托得更加俊美。濃密的睫毛微微低垂,掩住黑曜石般的瞳眸,令人看不清眼中情緒。
太后虛清顏柳眉輕佻,紅唇邊勾起讓我心臟發顫的詭異。
澹台澈一出現,澹台淵便放下手裡酒杯,凜冽著目光望向他。兩個人一上一下,一坐一立,一言不發的對視著,全場氣溫立刻降到零度。
稍後,澹台淵緩和面部表情,率先開口道:「三哥終於肯賞臉出席了?」
澹台澈收回目光,低頭道:「因為臣的言語不周,惹來太后不悅,攪亂聖上的壽宴。所以臣特來請罪,順便帶回婢女佩兒……」
「三王爺見到聖上為何不跪?」虛清顏突然插話道。
澹台澈微微怔住,撩起衣襟,單膝跪倒,沉吟道:「是臣疏忽了,請聖上恕罪!」
澹台淵頓了頓,揚手道:「你我兄弟一場,三哥何須多禮?平身吧!」
虛清顏略顯得意的哼道:「三王爺剛才話說一半,若非佩兒,那本宮的怨恨是因誰而起啊?」
我躲在後台,只能看見澹台澈的背影,心裡焦急不堪。瞎子都瞧得出虛清顏是有意為難,變著法兒找澹台澈的麻煩,不知澈要怎樣應對?
「是我。」
一語既出,滿座嘩然。
雖然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但誰也沒想到澹台澈會說得這麼直白。我更是納悶兒,懷疑他是不是吃多撐糊塗了?人家正愁抓不著他的小辮子,他倒好,乖乖把小辮子送到人家手心兒裡!
虛清顏冷笑道:「三王爺這話本宮怎麼不明白,不如你坐下來,慢慢解釋給本宮聽?」
澹台清起身,繞過桌案走到澹台澈旁邊,背後一扯他的衣袖小聲道:「三弟,休要胡言!」隨後一笑:「走,去我那裡坐,我們好好喝上幾杯……」
澹台澈婉言拒絕道:「謝謝皇兄的好意,我今天沒心情喝酒。」說完拉起跪在地上的佩兒,轉身就走。
「三王爺若不向本宮說明,本宮可要胡亂猜測了!」虛清顏語帶威脅道。
「隨太后的意。」澹台澈頭也不回的丟下一句。
「先有將軍危斯受人唆擺,借烏有之事入宮行刺;後有婢女佩兒代人傳話,借獻禮之名譏諷聖上……三王爺,你可知這幕後主使究竟是誰?」虛清顏咬著牙說出一連串罪名。
佩兒聞言嬌容失色,撲通跪倒,死死抱住澹台澈的大腿,泣不成聲道:「王爺,您不能走,是奴婢的錯,求您留下來把話說清楚……」
「我可以給太后一個『滿意』的答案,希望太后能放過他二人。」澹台澈停下腳步。
「好!」虛清顏一口應承,信誓旦旦道:「本宮答應你,只要找到幕後主使,便不再追究他二人的過錯。」
澹台澈抬起頭,凝望著天上明月,淡淡一笑:「幕後主使就是……」
話未說完,現場所有的燈燭突然集體熄滅,四周瞬間陷入黑暗之中。無邊無際的黑暗,把天上那輪圓月映襯得分外皎潔明亮。
「有刺客,護駕,快護駕!」太監慌張大喊,眾人亂作一團。
一塊紅紗順風飄來,落到澹台澈肩頭,悠揚宛轉笛聲隨之響起。澹台澈詫異的回眸望去,卻在對上一雙眼睛後,整個人定住,石化成雕像。
我緩緩拿開順手抓來的笛子,身披琉璃綵衣,散著一頭淡金色的發,裸足站在檯子中央,藉著月色翩然起舞。
與我同來的歌姬全都嚇傻了眼,一個個呆若木雞的杵在原地;樂師們也直髮蒙,不知該吹什麼曲子相和。
偌大的檯子上,只看見我一人獨舞,聽得我一人清唱——
我用離愁釀成一壺濃烈的酒,夜半飲雨飄零在山那頭。
凡塵舊事如影隨形留做詞一首,愛成殤,為何不願放手?
你住過的屋簷而今朝露濕透,灑下墨色繪入遙遠深秋。
燭影擾人自嘲身似那浮萍向東流,盼明月,融餘暉淡閒愁。
仲夏來臨後,捲簾,唱彈,啊~
月兒彎彎照九洲,幾家歡樂幾家愁?
幾家高樓飲美酒,幾家流落在呀嘛在街頭,在巷口。
風霜過後絨雪吹白我的眉頭,與你擦肩城中落楓古井邊。
你呢喃著我們熟悉的陳詞一首,稍駐足,湧淚卻未回頭。
槳聲漣漪中,明月,依舊,啊~
月兒彎彎照九洲,幾家歡樂幾家愁?
幾家高樓飲美酒,幾家流落在呀嘛在街頭,在巷口。
月彎彎,聲聲慢;月彎彎,未嬋娟……
曲——《再逢明月照九州》
曲音漸歇,餘音猶繞,熄滅的燈燭早已被重新點燃,滿院通明。
我在台上一斂衣袖,盈盈下拜,嘴裡唸唸有詞道:「恭祝吾皇萬歲聖體安康,福壽綿延,命與天齊,龜鶴遐齡。」千年王八萬年龜,活一萬年,膩味死你丫的!
虛清顏一指我道:「下面所跪何人?」
「回太后,奴婢是五王爺府中歌姬,來為聖上表演賀壽。」
虛清顏又道:「既為賀壽,你唱的可是賀壽之曲?」
「回太后,奴婢唱的不是賀壽曲,而是相思曲。」
虛清顏轉向澹台滋,怒道:「五王爺從哪弄來的賤婢?竟將這種淫詞濫調帶進宮來,居然還在聖上面前吟唱?」
澹台滋臉上一陣青白,剛要開口,便被我打斷。
「太后容稟,奴婢此次進宮本是來獻舞的,而非獻唱。是劉公公傳聖上口諭,說聖上想聽奴婢唱曲兒,奴婢一時措手不及,無從準備,才隨口唱了一曲。奴婢這麼做,完全是遵從聖旨,絕無有辱太后視聽之意。」
虛清顏狠狠瞪了一眼劉公公問道:「她的話可是當真?」
劉公公一哆嗦,忙解釋道:「奴才只叫她好好表演,取悅聖顏,並未讓她改舞為唱,太后明鑒,不要聽這個賤婢胡言亂語……」
「哦?」我提高聲音,佯裝無辜道:「原來是奴婢會錯了公公的意思,也難怪,像太后這般聰明絕頂之人,偶爾都可能會錯意,更何況無知蠢鈍的奴婢我呢?太后親身經歷過,且大人有大量,一定不會責罰奴婢我的,對不對啊?」
哼,你丫不是喜歡玩文字遊戲麼?老娘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