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滋回頭狠狠瞪了我一眼，意思是，告訴你不聽，現在惹麻煩了吧？我則暗呼，人倒霉喝涼水都塞牙，本想低調行事，結果一進宮就給澹台淵來了個印象深刻。
澹台滋見躲不過，便故作鎮定的迎上去，恭恭敬敬施了一禮，我趕緊下跪，盡量把頭埋低。
「臣弟拜見皇兄！」
御輦漸進，一個威嚴的青年男子聲音，從款款飄擺的紗帳後面傳出來。
「五弟勿須多禮，平身吧！」
澹台滋謝恩起身，壓低聲音對我說道：「這裡沒你們的事兒了，跟著管事公公下去準備吧！」
我含糊的應了一聲，腳底抹油就要開溜，沒走出幾步，就聽剛才說話的太監喊道：「且慢！請問五王爺身後之人是誰？」
「哦，是我王府中的幾個歌姬，特意帶來為皇兄賀壽的！」澹台滋按照先前套好的說詞，從容不迫的答道。
「五弟費心了！」青年男子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不冷不熱，沒有溫度。
澹台滋一笑：「應該的，希望皇兄看了她們的表演，能夠滿意盡興。」說完，立刻板起臉孔對我呵斥道：「杵在這幹什麼？皇兄沒有治你們驚擾之罪，已是莫大的恩典，還不退下！」
我氣不打一處來，嘎巴嘴無聲罵道：你丫擺明了是公報私仇，趁機對我吆五喝六，以洩心中之恨。行，老娘忍著，看我事成之後怎麼收拾你！
「五弟不說，朕倒忘了，不知五弟的歌姬因何事驚叫？」
「這……」澹台滋被問得措手不及，一時沒詞兒應對，直憋出一頭冷汗。我心裡偷笑：小樣兒，讓你跟我裝大爺！嘿嘿，裝過頭兒了吧？
「怎麼？五弟也不知？那就請你的歌姬自己告訴朕吧！」
我只顧著幸災樂禍，還未完全進入角色，渾然不覺澹台淵口中「歌姬」指的正是我。
澹台淵身旁太監不耐煩的走到我面前，狗仗人勢的推了我一把，甩開半人半妖的嗓子嚷道：「好沒規矩！聖上問你話呢，發什麼呆？還不快點如實回稟！」
我愣了愣，緩過神兒來，一指自己的鼻子問道：「叫我呢？」
「放肆！」太監用手點指我，怒道：「聖上面前，竟不自稱奴婢，該當何罪？」
我冷冷哼道：「罪在我不如公公般，天生一副奴才相，不擅長卑躬屈膝，曲意逢迎！」
由於我的聲音極低，旁人都沒有聽見，唯有對面耀武揚威的太監聽了個真切。
「你……你……」太監氣得半天說不出一句整話，哆嗦著手臂，跟踩電門似的。
澹台滋怕我捅簍子，照我腿肚子就是一腳，我站立不穩，「撲通」跪倒，膝蓋磕得生疼。
「此女子入府時間尚短，缺乏調教，不懂規矩，是臣弟之失，請皇兄恕罪！」
我捂著膝蓋，心裡這個火啊！澹台滋，咱們這根兒鋼筋水泥的大梁子算是結下了，要不是看在澈的面子上，我非跳起來，一把火燒光你丫頭發！讓你深刻體會一下，什麼是得罪小女人的下場！
那個太監哆嗦夠了，跺腳尖嚎道：「這種目中無人，狂妄自大的女子，理應當場杖斃，以儆傚尤！」
澹台滋的臉「呱嗒」沉下來，盯著太監道：「本王與皇兄說話，恐怕還輪不到劉公公插嘴吧？她一個初入宮門的奴婢，不懂規矩還有情可原，劉公公在宮裡當差多年，難道也不懂規矩？究竟是誰目中無人，狂妄自大？」
「這……」太監啞口無言的僵住。
「嗯哼！」御輦中澹台淵輕咳一聲：「好了，五弟為朕獻歌姬祝壽本是好意，這件事情朕就不再追究了，以免壞掉大家的興致。」
澹台滋忙踹我道：「還不快叩謝聖上不殺之恩？」
我裝模作樣的叩拜磕頭，嘴裡高喊：「謝聖上不殺之恩，萬歲萬歲萬萬歲！」
澹台淵默不作聲，竟沒了下文兒，我只好繼續趴在地上，順便把他祖宗八代挨個兒問候一遍。
「時候不早了，不如……」澹台滋話說一半，澹台淵突然開口道：「你是什麼模樣？」
這句話把在場的人都問蒙了，澹台淵緩緩重複道：「劉公公天生一副奴才相，那你是什麼模樣？」
頃刻間，所有目光猶如探照燈般，聚光在我身上。
澹台淵又道：「你過來，摘下兜帽，讓朕看看！」
正在我猶豫不決之時，劉公公伸過手來，一把將我薅住，解恨似的丟到御輦面前，不容分說扯掉我頭上兜帽。
淡金色的發，映照著星月光芒，流瀉出柔和的餘輝，吸氣聲此起彼伏。
兩道灼熱的視線射來，直盯得我頭皮發麻。
「你的頭髮為何是金色？」澹台淵有些詫異。
「回皇兄，此女子乃是胡人，所以髮色與我們不同。」
我偷偷鬆了口氣，慶幸早有準備。
「哦？胡人……」澹台淵彷彿對我很感興趣，刨根究底兒的問道：「胡人女子，朕問你，剛才為何叫嚷？」
我瞟了一眼澹台滋道：「回聖上，剛才奴婢低著頭專心走路，突然從草叢裡竄出一隻大老鼠，絆了奴婢一腳，所以奴婢才會失聲叫嚷，奴婢絕無驚擾聖駕之意，望聖上明鑒。」
澹台滋悶悶的哼了一聲，表示不滿。
「朕的皇宮之中，怎麼會老鼠？」澹台淵不依不饒道。
「有老鼠，可以說明一點，」
「說明什麼？」
我順嘴瞎掰道：「說明當今聖上治國有道，百姓安樂富足。」
「此話怎講？」
我斜睨著一身肥肉的劉公公，指桑罵槐道：「若非安樂富足，宮中老鼠怎能吃得如人般肥碩？」
「呵呵！」澹台淵會意，兵不刃血的笑道：「你是在誇讚朕治國有道，還是在罵朕用人無方？」
我沒好氣兒的說道：「當然是誇讚，奴婢又不是活膩味了，哪敢辱罵聖上？」
「你，叫什麼名字？」澹台淵笑罷，一撩紗簾，作勢要下輦。
「美人，美人，你跑到哪裡去了？弘兒好想你……」
伴隨著奶聲奶氣的童音，一個粉藍色小肉球撲進我懷裡。雙手抱住，仔細一看，竟是弘兒！再抬眼，望見不遠處的澹台清，後者正一臉困惑，癡癡凝望著我。